第404章 银镯（27）

方小敏失踪了，在自己从小居住的村庄里，在大白天，在距离自己好朋友家不足百步远的距离内。所有人都在找方小敏，可所有人都找不到方小敏，她就像是凭空失踪了一样。

方小敏的家人找了她整整一个月，其间也有报官，衙门里也有派人去找，结果却跟之前一样，毫无线索，毫无踪迹，就在大家都以为方小敏已经遇害，回不来的时候，她却像幽魂一样出现在了方家村里，且手上还拿着一对儿脚骨，而她拿得那对儿脚骨跟挖坟案中发现的那具女尸刚好对得上。

“没有人问过方小敏吗？”柳韩山翻开卷宗，发现上面关于方小敏的记录很少，大部分是案子，且关于案子更多的是猜测。

“问过，可问不出什么来。”秦邺摊手：“这方小敏回来的时候都傻了，不管你问她什么她都不回答。除了自己的家以外，她好像什么都记不得了，连自己的爹娘，兄长和嫂嫂都不认识了。再后来，她就病死了，而她之所以患病，跟她总是大半夜出去晃悠有关。”

“梦游？”柳韩山想到了一个词儿。

“算不上是梦游，她是在患病的状况下，清醒着出去的。”秦邺做了个走的姿势：“就是夜里不睡觉，睁大着眼睛，抱着那对儿脚骨到处走。听方家村的村民说，自打方小敏回来之后，村子里再没有半夜出去喝酒的人，人人看见方小敏就跟看见了鬼一样。哪怕后来方小敏死了，村子里的人也不敢跟他们家过多的接触。

方生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对于自己的小姑姑，他并没有什么印象，但对于村子里的那些刻意地疏离他却是深有体会，他之所以进县衙当捕快，也是想要弄清楚他小姑姑失踪之谜。

“方小敏死了之后，脚骨去哪儿了？”

“不愧是我们家大人，我这还伤感着呢，您就说到重点了。”秦邺假装抹了下眼泪：“这脚骨原本是无名女尸的，可那个案子不是因为马贵全家的死不了了之了嘛。方小敏回来后一直抱着这对脚骨，方家人几次想把脚骨拿走无果，只能让方小敏日夜抱着。方小敏因病去世后，这脚骨就跟她一起合葬了。”

“这脚骨在方小敏的墓里？”

“原本是在的，后来不见了，丢了。”秦邺抽出另外一份卷宗：“撞鬼案，跟方小敏有关，跟脚骨有关，跟马家村也有关。”

“撞鬼案？”柳韩山翻开那份卷宗。

半夜起来上茅厕的事情几乎每个人都经历过，方家村的人也不例外。根据卷宗记载，在方家村有个叫方林的年轻人。他是个木工，平常跟着师傅在县城里干活儿，撞鬼那天他刚好回村。

晚饭前，他约了几个好友在家中喝酒，喝得晕晕乎乎倒头就睡，连好友是什么时候走的他都不知道。他只记得半夜醒来的时候头有些疼，脑袋沉甸甸的，挣扎了好几次，才从床上爬起来。

他是被憋醒的，醒了之后，用手扶着屋里的木桌晃晃悠悠地往外走。他是自个儿住的，爹娘都在另外一个院子里。拉开屋门的时候，他觉得外面的月光特别白，白的有些晃眼，他站在屋门口，用手遮着月光，遮了很久，才继续往外走。

他们家的茅厕在外面，从居住的屋子到门外还有一段距离。他一边揉眼睛，一边打瞌睡，打瞌睡的间歇，还不忘用手揉揉睡到酸痛的脖子。离开屋子走了没几步，被冷风一吹，酒瞬间醒了。

此时，他已经到了木门跟前，想起村子里有关于方小敏的那些传言，他有些犹豫。他先是踮起脚尖，往门外的路上看了眼，左边无人，右边也无人。他松了口气看向茅厕。

茅厕是用石头搭建的，上面用木板和茅草搭了一个简易的棚子。平时简陋的茅厕，在惨白月光的映照下，恍若一个张着大口的怪兽，等着他走进去的。

蓦地，他打了一个冷战，想着四处无人，干脆在院子里找个角落解决好了。

院子里有棵石榴树，记不清是哪一年栽的，已经长得足够枝繁叶茂。方林刚在树下站定，就听见了一声女子的轻笑。他忙得转身，看到一抹白影自身后划过。那一瞬间，他全身僵硬，什么感觉都没了。

“谁？是谁在吓唬我？”方林抓着衣服，结结巴巴地问。

先是寂静，空无一人的那种寂静。过了很久，就在他认为自己要缓过来的时候，那声女子的轻笑又出现了。这次，是在他的右边。他闭上眼睛，鼓足勇气缓缓扭头，等他睁开眼睛去看的时候，发现屋子里有烛光。

他记得很清楚，他起床的时候没有点蜡烛。

不是他点的，是谁点的。

他眯着眼睛看，发现窗户上有个黑影，而那个黑影似乎还在动。不，不是在动，而是在飘。

越是害怕，就越是想要看清楚，尽管他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吓得汗毛根根直立，吓得腿肚子打颤，双脚不停使唤，他还是想要看清楚那个东西是什么，又是什么在他不注意的时候钻进了他的屋子里。

他的双脚不由控制地走向屋子，窗户上的那团黑影动了，它将窗户拉开一条缝隙，从里面飘了出来。他，终于看清楚了，那是一团头发，就像妙龄女子解开的青丝一样。此时的空气仿佛被凝固住了，眼见着头发越来越近，方林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他好像已经听见了黑白无常拖着铁链走向他的脚步声。

认命的闭上眼睛，想象中黑发佛面的景象却并没有出现。他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睁开眼睛瞄一眼，一股冷风突然袭来，鼻尖儿上似被发丝拂过，他闻见了一股奇怪的味道，那味道像是冬天的地窖里掺入了一丝少女的幽香，紧跟着是腐烂的骨头的味道。

方林是木匠，偶尔也会跟着师傅帮人打一些棺木，其中一些棺木是需要用旧棺木翻新的。他在那些被翻新的旧棺木上闻到过类似的味道，师傅说那是人死后，骨头逐渐腐烂的味道。

方林尝试着睁开眼睛，看见的却是一对儿脚骨，那脚骨距离他很近，几乎贴到了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