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来客
这个时间点还有人来探望，让海伦有些出乎意料。
她坐起身体，在昏暗的煤气灯光下辨认来者的样貌。
奇怪，病房原本就是这么昏暗的吗？维克看着那忽明忽暗的小灯。
还是说，是为了病人更好地休息，故意把瓦斯流调小了？
“你好。”塞西莉亚轻柔地原有的花瓶推开，将花束放在她的床头柜上。“我是塞西莉亚·巴顿。和你的兄长是朋友。”
“火车出事那天，就是巴顿小姐出手帮忙，将你送到医院里来。”维克补充道。
“啊……”海伦的目光里充满摇曳的闪光。她尽可能地从床上伸出手去，握住巴顿小姐的手。“感激不尽！”
一旁的温蕾尔对眼前恩情洋溢的场景没有兴趣。她蹲在角落里，狼吞虎咽着维克带来的蛙肉三明治，畅享饕餮行为给自己舌头所带来的美味。
“她还资助了我的事务所开业呢。”维克继续说道，“我们现在能衣食无忧，多少也有巴顿小姐的恩情在。”
将军女儿的恩情还不完呐！温蕾尔边在内心酸溜溜地评价，边吮掉指头上沾染的肉汁，觊觎起维克的那份晚餐来。
“多谢你对我哥哥的支持……嗯……”海伦酝酿了一些话语，问道：“那个，我哥哥好像有说过。最近他想给我找个嫂子——”
“你别造谣，我可没这样说过啊！”维克正色道。
“那是我记错了吗？”海伦笑笑。她今晚的表现有些反常，像是有意在促进二人的关系。“可你也该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吧？家里有个娶不到媳妇的哥哥，让妹妹也丢脸呢。”
维克正想再辩解些什么，塞西莉亚先开口了：
“海伦小姐，你有这样的哥哥，可犯不着愁嫂子过门的事情。我倒是想要有这样一个可靠的兄长为我忙上忙下，可惜我只能独自一人处理……一些内部事务。”
她是在暗示什么吗？有没有言外之意？
维克尽可能努力地揣摩巴顿小姐的用意，她的眉毛、睫毛，额头上微小的抬头纹，以及嘴角和鼻翼的抽动……
不太明朗。
这个房间的光线太暗了。维克很难说她到底对自己是否有所要求。
“不过，等我处理完这些棘手的事之后……谁知道呢。”塞西莉亚含笑看了维克一眼，宛如在挥舞着橄榄枝。
好危险。维克在内心直呼不妙。
很难说她只是单纯的天真，还是一个扮猪吃老虎、玩弄人心的高手。维克感觉在这些情况都不明朗之前，最好还是和她仅保持利益关系。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被玩弄了感情，好像损失也不会很大。
除了那条项链和古籍绝对不能交出去之外，自己能有现在的温饱水平，都还得仰赖巴顿小姐嘞！
这么一设想，好像更渣的一方是自己啊……
温蕾尔眼见这场谈话还没结束的兆头，就把维克的那份三明治也拿起来吃了。
接下来是维克无法插话的领域，两个女生开展了茶话会般的话题讨论。
从目前最流行的穿搭，再到哪家店的商品值得一试。这两名年龄相仿的少女聊得非常投机。
如果不按她们的穿着仔细辨认，恐怕很难看出——至少维克没法看出——这两人的身份差异有多么遥远。
“时候不早了，我不能再待在这里打扰你休息了。”塞西莉亚收放自如，轻松地引起话题，又轻松地掐灭它。“晚安，海伦小姐。和你聊天很愉快。”
“再会，巴顿小姐。”海伦说道。
“不介意我再占用一下你的兄长吧？”她调笑道，转过身来对维克说：“抱歉，维克，在你腿脚不方便的时候我还提这种要求：能烦请您将我送到门口吗？我想确认一下马车是否准备好了。”
“没问题。”维克点点头。这个姑娘的直率意外地能牵动他的心弦。为了延续这份心头的萌动，爬几层楼又怎么了？“小事一桩。”
“好吧……又得留我下来看门？”温蕾尔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算了，看在那么好吃的三明治的份上……”
维克护送巴顿小姐下楼，目送她重新坐入马车当中。
“别忘了，维克。”塞西莉亚拉开马车的帘子，有些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明天。我很期待你的授课。”
“我一定倾囊相授。”他说道。
“再见，维克。”巴顿小姐伸出手来，但不是为了挥手或手绢道别，而是为了和他握一次手。
理所当然，维克抓住了这个机会。
她的手掌像被丝绸包裹着的炭火，在丝滑的皮肤下，蕴含着令人血管舒张的热量。
这是一种……奇怪的情感传递方式。塞西莉亚明明只是在微笑，可加上这手一握，却让维克有了种她正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的错觉。
马车开始前进，维克识趣地将手松开了一些，让这只可爱的手掌从自己的掌心中滑落出去。只遗留下一点淡淡的余温。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维克留在原地，仰望着星辰，忽然想到自己的第一个神恩就是星辰女神的眷顾。在他默默注视星空时，右手的中指正轻微地刺痛着。
回去安排一下妹妹下榻的问题，自己也该休息了。
维克吃力地爬回三楼，从带来的皮箱里取出毯子来。
这条毯子是他自己盖的。不过比起妹妹房间里那些还没来得及拿去清洗的陈年老毯，还是能将就一下的。
“该睡觉了。”维克等海伦躺下，为她在医院的被褥上加盖了一层毛毯。“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了，要注意保暖。”
温蕾尔朝这看了一眼，毫不掩饰地打着呵欠。
“谢谢哥哥。”海伦小声地说道，“你是最好的哥哥。”
“上别处可没得找。”维克说着，想把毯子稍微折起来一些，塞到海伦的被子里，这样热量不会跑掉。
他绕到床尾，正要替妹妹整理被褥。一个疑点突然引爆了他所有的困惑，晚上发生过的一切通通从他的脑海闪回。
【当心。】
就连那个声音也在提醒他。
而发现了真相的维克更是毛骨悚然。
“你是谁……”他低声问道，似乎还不确定自己的发现正确与否。
“怎么了？哥哥？”海伦在床上问道。
“你是谁？”维克惊恐地抬起头。眼前这人和自己的妹妹长相、声音，完全一致。可她不是自己的妹妹！
“……别这样吓人家啦。”
“温蕾尔！把警察和值班人员都叫来！”维克正要上前压制“海伦”，却反被她用被子下藏着的匕首捅了一刀。
白色的刀光拽出殷红的血珠。维克捂着伤口，被迫后退。
“真有意思，瓦尔代克。”
“海伦”掀开被褥和毯子，翻身跳到地上。
从她站立的高度来看，她几乎和维克一样高。
“我妹妹呢？”维克紧张得连声带都张不开。
他得到的回答，使他所希冀的一切都飞速消散。
“圣女已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