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红狐（二）
房间里传来一声接着一声的咳嗽，苏玉亲眼目睹老道喝下药后的前后经过，才明白是自己受了老道的欺骗，也辜负了英芝的一番苦心。在仆人的搀扶下，拄着拐杖气喘吁吁地来到院子里坐下。
面黄肌瘦、悴骨嶙峋的样子让媱珠大吃一惊，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英芝姐，你怎么会？你们……”
“他之前不是这个样子，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英芝陷入了回忆中。
数月前，英芝来到县衙附近最热闹的湖坊街游玩，她非常喜欢这家店的饰品，尤其青睐一个叫玉珍轩的饰品店。
那天苏玉也凑巧来到这里帮母亲取簪子，才刚一踏入，便被眼前的一幕吸引了，那女子着一身紫色纱衣，梳着流云髻，长发如瀑披在身后，手上正拿着一个海棠簪子在挑选。
“小娘子，好久没见你过来了，让我等的好苦啊，怎样？到对面茶楼叙叙旧？”苏玉望向来人，说话的正是王家小公子，此人为人轻浮，惯爱拈花惹草调戏良家妇女，实乃是脂粉丛中战绩彪悍的“急先锋”，臭名昭著。
英芝不予理睬，谁料对方上前竟牵住她的手，欲将其往外拉。英芝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口中凝结出一支冰箭，正欲射向对方时，手已被另一名公子拉住。但对方识礼数，将二人分开后就很快放下，“王筹，此人乃我远房亲戚，以后再见到放尊重点。”
“原来是苏大公子的人，失礼失礼。”话落王筹便灰溜溜地走了，苏玉可是县太爷的侄子，他惹不起躲得起。
英芝这才抬眼望去，只见苏玉此人风流倜傥，长得也是一表人才，气宇轩昂且为人正直，便施礼答谢，“谢谢公子搭救。”
“不客气，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当英芝转头的那一刻，苏玉看呆了。他无法自拔的沉湎于英芝的容颜。娇艳若花，身段婀娜，无人出其右。
之后英芝微微颔首，二人就此别过。
次日夜里，苏玉刚要入睡，门被风吹开，一阵香风扑鼻而来。淡淡月光下，只见一美女着一身华服，盛装在外。
他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这不是昨日自己玉珍轩里见过的那名女子嘛。他情不自禁吟诗一首“待月海棠下，迎风户半开，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
殊不知这正中英芝下怀，妖界的男子大多粗犷，何曾见过有这般细腻情感的？
“你就不怕我是山野妖灵吗？”英芝眉眼含笑问。
岂料苏玉唇角上扬，“一方佳人，光临寒舍，是小生的荣幸。即便是妖又何妨？”随后便邀请英芝进屋。
苏玉亲自泡茶端给英芝饮用，二人相谈甚欢。分别时又在书桌边上用毛笔写了刚刚即兴做的诗词赠与英芝。
看到苏玉一笔一划刚劲有力地书写，英芝眼中闪着崇拜的光。还不待字迹干，便按捺不住用手一遍又一遍描摹。
苏玉又拿来一些宣纸，并拿来一支纤细一些的毛笔递给英芝，示意其在纸上书写。英芝摇摇头，“苏公子，我只认得些许字，从未写过。”
苏玉二话不说，倾身上前，从背后将英芝环抱着，然后将英芝手掌打开，笔轻轻放入英芝掌心，再贴握着她的手。苏玉带动着英芝书写，他如同一名将军，在宣纸上一展英姿。他的动作刚劲而熟练，每一次提笔、顿笔、转折都恰到好处。仿佛在排兵布阵，挥墨泼洒出一段段锦绣河山。
待又写出一副完美的佳作后，英芝欣喜若狂，眉眼含笑道：“苏公子，明日我还能来寻你吗？”
“荣幸之至。”
就这样日日苏玉翘首以盼，英芝夜夜寻来。又到一日分别时，当英芝去而复返，上前抱住苏玉的那一刻，苏玉的心弦狠狠地被颤了一下，咚咚跳个不停。俩手环在英芝的腰上，渐渐收紧。再也舍不得英芝走了。
英芝一动不动地以唇瓣贴着苏玉的颈项，感受着他血脉跳动的活力。轻柔的动作，温润的舌尖，轻而易举的挑散了苏玉心中的最后设防，他按住英芝的手，加深回吻她。
事毕，英芝在苏玉耳旁软语，“玉郎，我是一名狐妖，若你嫌弃，我此后就再不踏入你家门槛了。”
谁料苏玉听后，狠狠将她抱入怀里，以吻封缄，“以后不许你这样说。”
“可人妖殊途，我们迟早要分开。”
“那就到不得不分开的那一刻吧。”
这件事最先知晓的是苏玉的贴身仆从，他趁日间苏玉一人在房间的时候凑上前，轻声问：“少爷，我观那叫英芝的女子不似凡人，长得娇艳异常，且来无影去无踪的，会不会是妖精？”
谁料苏玉听后，含蓄一笑，“无妨。”
“可属实的话，少爷可要小心哪！色乃刮骨钢刀，久之恐伤精元，掏空身子啊。”但是此时苏玉正和英芝两情相悦，正贪恋夜夜欢愉，根本听不进去。仆从无奈，只能闭口不谈了。
直到三个月后，苏玉突然僵卧在床，一病不起，这才反思起仆从的话来。这件事没有瞒过苏玉的母亲张月娥。她看到儿子这样，心急如焚。给苏玉又是请大夫又是熬人参鹿茸进补。可苏玉依旧日渐消瘦。
“儿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喝了这么久的汤药毫无起色呢？”张月娥类似的问题已经问过苏玉很多次了，但苏玉依旧守口如瓶，不肯多说一个字。
到了夜里，英芝又来了，看到苏玉骨瘦如柴的病容，并未惊慌，而是上前安慰道：“玉郎莫慌，我已经将我的内丹泡在汤药里，三日后我再来寻你时喝下，届时便可以药到病除。”
苏玉并未放在心上，他心里有数，也翻阅过一些志怪类书籍，从未发现还有记载恢复一说，所以认为自己的希望很渺茫。内心不免些许后悔，正如母亲劝过的，不小有三，无后为大。他还未娶妻生子，却做下如此荒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