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不再期待
到安城时，已经是下午五点。
安城这座城市顾憬修来过多次，原本也是旅游城市，每年旅游收入颇为丰盛，房价是居高不下，人口众多，风景很好。
据说，这座城市常住人口达到一千四百多万。
算起来，也是大城市中的大城市。
厉家菜馆在安城有些年代，祖上是御厨，后来开了这样一家菜馆，一代一代的传下来，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
而且，每次安城发布宣传片，都会有厉家菜馆的身影。
顾憬修叫了车，停在距离厉家菜馆还有五分钟路程的另一条街道，然后下车步行。
循着有些稀薄的记忆，走过一条马路，然后穿过一个巷子，渐渐走到繁华之中。
有斜阳的光影错落着从屋檐上落下来，也许几步之前还是现代化的街道，等转了一个弯，又一秒进入复古街区，丝毫不突兀。
除了厉家菜馆，旁边还有几家老店。
下午五点的阳光已经褪去热度，风一吹，还带着些许热意，飘飘忽忽的有些微痒。
顾憬修穿过小巷子，站在一栋楼前。
老旧的建筑因为大火烧过，墙壁上熏的黢黑，有些地方烧毁了不少，站在他的角度看进去，能看见斑驳的墙角有几块牌匾，上面被黑色的布覆盖着，桌子椅子都摆在一个地方，里面有些乱，没有任何生机。
他站在门外。
踩着青石板上，倚着墙，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屈指敲出一根烟来，凑到唇边叼住。
伸手去摸打火机时，才想起放在车里后就没拿出来。
顾憬修自嘲地眯了眯眼，指尖夹着烟正欲松开，身侧忽的传来几声很轻的脚步声，紧接着蹭的一声，白皙的手拢着打火机点燃的火苗凑到了他的唇边。
顾憬修讶然，微挑了眉侧目看去，一时忘记迁就她的身高。
等她踮起脚尖，抬高手臂，将打火机凑近香烟时，才终于回过神来，低头，就着她手里已经快要熄灭的火焰点了烟。
“我在这里量尺寸，准备开始重新装修。”厉致收回打火机，指甲被火烫的有些疼，她不动声色地藏在身后，在手心里蹭了蹭:“你还记得这里啊？”
记得这两个字，带了当地的口音，软糯得就像是软软的棉花糖。
顾憬修夹着烟，屈指弹了弹烟灰:“记得。”
和她有关的，除非是刻意忽略，否则无一遗漏，他悉数知道。
至于厉妈妈，他知道这位长辈是厉致的母亲，只是和厉致的关系不太亲近，那时候也不太清楚厉致对她的态度，虽然平时也会留意着，但始终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并没有过分熟络。
简短的两个字，瞬间结束了这个话题。
厉致站在他身旁，有些不自在。
她并不担心顾憬修会突然将她说一顿，或者指出她在逃避现实，她也不觉得自己那样做有什么不好。
因为，从一开始，主动权就在她手上。
无论喜欢还是不喜欢，最后能决定的，只有她。
虽然有些没头没脑，但她并不准备解释，她一开始就告诉他他们之间不可能……不管是谁，都无法左右她的决定。
只是现在这种情况，坐下来好好谈话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沉默半晌后，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开口:“其实我一个人也可以，也做好了计划和安排，这次的事来的迅猛，却也不是太棘手。”
顾憬修终于看了她一眼，夹在指尖没怎么吸几口的烟已经燃烧殆尽。
他松开手，烟头落地。
那很细小的火星碰撞在青石板上，缀出了几星火光，他抬脚轻轻压了一下，出声道:“我先带你去见见我哥，你们可以好好谈谈。”
安城的季节变化十分明显，热的时候很热，冷的时候也冷，这个季节昼夜温差大，白天温度极高，晚上又一下子降了下去。
沈祁泽开着车，接到顾憬修电话时，正在打游戏，只能自我了结，没忍住爆了句粗口，然后开车去顾憬修说的地方。
停了车，就看到顾憬修和一个女人并肩而来。
卧槽，这不是我女神嘛！
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哪怕顾憬修是他叔叔，也是公认的钻石王老五，最值得嫁的人。
可那个人是厉致啊，传说中的金融女神啊！
沈祁泽心里只有一句，为毛不是他啊？
见厉致面带疑惑，顾憬修主动解释道:“这家伙有些人脉，指不定什么时候需要他的帮助，反正带着他也不过是欠个人情。”
话落，生怕厉致不够内疚，又意味深长地多看了她两眼。
沈祁泽倒没留意顾憬修和厉致之间的暗流涌动，委实觉得太过麻烦他了，有些不好意思，一直到上了车，仍旧和厉致说着客气的话。
原本顾家老二在阳城，听说那个女孩来了这里，也在昨晚赶了过来，所以他们要去见他。
安城的时间总是很漫长，白天很长，似乎很难到达天黑的时候，其实到了六点左右，天色就已经渐渐黑了下来。
路上的车流越发多了起来，一盏盏车灯远远照向远方，仿佛汇入灯河的星火。
车在路上停了片刻，然后再次启程。
顾憬修让沈祁泽开车，自己换到后座，趁着还没有到达目的地，和她聊一些事情。
顾家老二在安城也有一套房子，不过为了追求那个女孩，此刻正在一家西餐厅。
沈祁泽知道他们有话要说，也没插话。
路上的车不断多了起来，夜色中，那一盏盏路灯明晃晃的，一路无言，沉默仿佛成了最好的交流。
厉致倚着椅背，和设计师沟通厉家菜馆重新装修的布局和设计，好不容易确定好初版，眼睛就已经有些疲惫。她转头看向窗外远方的霓虹灯。
夜色沉闷，所有的情绪仿佛瞬间被放大。
她下意识的翻转着手机，许久之后，淡漠出声:“你想和我谈什么？”
闭眼假寐的人，终于睁开了眼睛。
黑暗的车厢里，他那双眼睛幽深如墨，比这夜色还要浓烈。
顾憬修微微抿唇，搭在车门扶手上的手指微微收紧，他坐起身来，侧脸的线条被夜色模糊，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冷硬。
厉致知道他在生气，抿着唇，很直白的开口:“一开始，我就告诉你，我可能不会考虑感情的事……”
她一顿，在他犹如实质般的目光里怎么也说不出后面的话。
她舔了舔唇，又继续说道:“既然还没开始，那也不用说好聚好散。”
顾憬修压着怒意，尽量克制，不去吓到她。
厉致没有听到他的回答，余光瞥了他一眼，又继续道:“我无法做到，在遇到事情的时候会变得不像自己，等着有人来替我解决，明明我自己也可以，可我还是会产生矛盾的想法，觉着你既然喜欢我，就应该在我有需要的时候出现……”
可是，现实并不会如此。
这样的时候一出现，她就会产生怀疑，甚至变得不理智，也无法相信之后自己会不会因为感情而变得和她父母一样，自怨自艾，毫无自我。
无数个无数个理由，她矛盾，也挣扎过。
她就是不想有所改变，可她一边厌恶自己不敢尝试，一边又无法做到洒脱和勇敢。
她不想，也不敢拿以后做赌注，无论是她自己，还是顾憬修。
这都是不公平的，非常的不公平。
他不应该被她束缚在这种怪圈里，像他这的人，也应该有爱他的人。
那个女孩心里阳光，独立自强，也有爱他爱到飞蛾扑火的勇气。
而她，注定是一个人。
她也知道自己并非对他没有任何好感，可这种好感暂时无法让她选择和他一起面对。
这种无力感，就像是小时候无数次期待有人出现时，却总是一次次被打败，最后，她已经不再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