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采蘑菇的小姑娘

雨才下完，路面潮湿，我记得通往山林的路。

沿着爬满绿藤的墙壁，经过一片芝麻地、破落的石板桥、一处沼泽、然后要先顺着石阶往下，接着走一段平地后拾阶而上，等到阶梯消失的时候，褐色的土地蜿蜒成两条岔路，别往左也别往右，从两条路的中间走，走两百多步会有一个滑坡，伏着身子下去，穿过矮灌木。

这是一条往山上最近的路，这是澄澄带我们走的路。

澄澄的父亲是木匠，她还小的时候就往返山间，我们拿着筐去山里采蘑菇，每次一起出发，澄澄总半道不见。

等我们到地方的时候她已经采了半竹筐，澄澄一向独来独往，很少与人打交道，所以她的秘密无人知晓，我虽然很好奇也不好无缘由地询问。

日子照常，有一天下午澄澄在学校的花池旁抓蝴蝶，我靠近她递给她一个父亲从附近镇子上买的棒棒糖，蝴蝶飞远了，澄澄盯着棒棒糖问为什么？我把糖塞进她的上衣口袋里，拍了下她的肩膀扬长而去。

第二天澄澄给我带了一袋山里的野菜，晚上回家老妈就把鸡肉和野菜焖成一道佳肴。澄澄很勇敢，别人找事她就扬起拳头，从不示弱。

有一次同年级的侠客团老大在她面前胡乱摆一通姿势装神弄鬼，澄澄只要握紧拳头吓唬他们，他们准撒腿就跑。

澄澄第一次看到侠客团时五六个和路边花池里小桂花树比还矮过一头的孩童们正在路边进行武功推演交流，团队的老大不知道打通了哪根经脉，擦拳磨掌地准备大展拳脚，澄澄不幸经过，一脚绊倒了转着双臂准备找茬的老大，见状侠客团成员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老大突发意外来不及细想先是吃惊状然后一边哇哇大哭一边说你走你的路我又没碰到你。澄澄没有理睬，径直离去。

侠客团的老大虽是个纸老虎但为人仗义，他的家里还算富裕，经常拿零食给伙伴分享，玩具漫画也不吝啬，老大之位属于众望所归。自那以后侠客团放学集合后，看到澄澄就要去打个照面，只是每次都保持距离，这是属于小孩的执念。

乡里面很小，希望小学的孩子志趣相投的就一起行动组成一个团队，他们中的大多数疯疯癫癫的，喜欢拿个木棍在街上学武侠电视里的大侠来无影去无踪，团队的名称多出自电视里。

他们看着豪气干云却实际外强中干，乡里的大人管教孩子都用山上的榆树枝，孩子们手里捡的木棍一碰就断远不如榆树树枝结实。

团队之间口舌之争频繁却不敢动手，动手就要回家挨打，到时候面对的战力和年岁相邻的同学可不是一个级别。吃了亏的团队只能委屈的叫嚣说你等着，我要告诉你妈，让她打你。孩子间的江湖恩怨向来简单。希望小学也只有一到五年级，学生们经常没上完一个学期就转学到镇子里去，有些恩怨注定无疾而终。

和澄澄东西送来送去以后，算是熟络了，往后上山采菌子我就能够顺理成章跟着澄澄，广阳跟着我她也没说啥。那条捷径第一次是澄澄带我走的。

等到了山林深处，能闻到一种木头腐烂的气息，一只断了线的绿色鱼型风筝悬挂在树枝高处，鱼尾在风里飘浮，一只松鼠在树间跳跃，鸟儿窃窃私语，各种植物长到了石头上树上甚至是半空中。

澄澄弯下腰，捡起一个红蘑菇，她是采蘑菇的小姑娘。

我和广阳并不急着采蘑菇，我们想用更多时间来观察这个世界。人迹罕至的地方，万物生长更加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