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坦之，你当以师事之
“子章，那便是云长之子关平关坦之。”
刘备拉来一名小将。
这小将生得俊俏白面，但高大威猛、英气不凡，手持一把跟关羽相仿的大刀，一路疾奔而来，到刘备身前立即翻身下马施礼。
“伯父。”
“坦之，这位是李俊，你可称呼他为子章先生，当以师事之。”
刘备亲切地看向关平。
李俊提醒了他。
关羽、张飞确实骁勇，可而今也有四十余岁，需提前培养下一代，避免青黄不接。
李俊虽然年幼，但才能出众、智谋超群，让关平跟着有益无害。
不提刘封，则是考虑到刘封性格不如关平仁善，还需磨砺的缘故。
关平老老实实的一拜。
“见过子章先生。”
“不必不必，我岁数还没你大呢，当不得先生之名，你我表字相称即可。”
李俊连忙往边上一让。
他倒也不好说“平辈相称”，毕竟他跟徐庶、诸葛亮都是师兄弟相称，要是他跟关平平辈称呼，到时候叫法全乱了。
“先生便是先生，平不敢无礼。”
关平恭敬地道。
刘备要不在倒也罢了，刘备在……
他可不敢乱喊。
刘备连连点头，笑道：“坦之在军中磨砺，对新野诸事亦有了解，我就让坦之在你左右听用，你当他是弟子即可，平常帮忙训导，就算云长知道也会感激你。”
“岂敢，我与坦之互相交流便是。”
李俊谦逊一礼。
刘备笑说道：“备先与元直他们商议了，坦之，你带先生逛逛，熟悉一下周遭。”
“唯！”
关平立即应下。
待刘备走后，李俊说道：“主公命你配合我改屯田为军屯，负责耕种、练兵，我们日后互相配合。”
“唯。”
关平不改恭敬。
李俊无奈。
这关平很有礼节……
家里不愧是治《春秋》的。
他不好强求。
“坦之，我事务繁忙，无法时刻去屯田卫所，咱们一边走一边讲讲该如何治理。”
李俊骑上昨日那匹马。
那匹马性情温顺，是赵云千挑万选后才拉出来的，就算他这样不通技术的也能平稳骑乘。
关平跟随左右。
到了郊外，李俊骑在马上，看向远处。
“坦之，你对农业怎么看？”
“太史公云，农，天下之本，务莫大焉。”
关平回答。
李俊摇头：“我并非考究你学问，你知道农业是天下之本，可知其详？”
关平皱眉思考，而后道：“民以食为天，大军征伐亦需粮草辎重，故而农业为天下之本。”
“不错，所以世家大族，但凡乱世都囤粮草，治理一县，若能做好农耕县内就很难生乱。”
李俊道，“我不懂治军，但我知道，百姓、士卒能吃饱就不会生乱，怕的是吃不饱，但吃不饱也有诸多状况。”
“一者，粮草是真的不足，这没办法。”
“二者，军内有奸佞贪粮。”
“治军先治官，严军先严官。军内按制而行，粮饷按例发至兵将手中没有克扣，大军便成了一半。”
李俊知道自己不懂治军，所以不跟关平讲什么站队、跑操这些练兵操作，而是挑后世一些治军思想跟关平交流治军之法。
关平跟随父亲关羽，耳濡目染自然也是懂一些治军、练兵道理的。
说实话。
他原本也只是因刘备的吩咐，才分外尊敬李俊，心底却并未看上这名不曾弱冠的年轻士子，可此时听得“治军先治官、严军先严官”的说法，心底登如惊雷炸响，一时恍惚。
当然。
关平没完全理解，他只是觉得这两句很对，很值得铭记、研究。
李俊见他呆滞，忙道：“我纸上谈兵，也就几句话的事，可实际施行艰难无比，并非这般简单。”
“这是自然，但先生之言，确实令平茅塞顿开。”
关平诚恳地说出内心感受，而后又是一番施礼道谢，沉吟再三，他不禁问，“先生懂兵法吗？”
“看过一些兵书。”
李俊笑着回答。
他在水镜先生门下看了不少藏书，其中就有《尉缭子》、《孙子兵法》。
不过。
像魏延那种只考虑眼前，不考虑大局的奇谋……
他也不赞成。
瞥了一眼关平，李俊道：“兵法之事日后再聊，先说说军屯。主公受制于刘荆州，粮饷不足，故而不能扩军，军屯目的就是自给自足兼带练兵。”
关平听得仔细，不敢多话。
李俊慢慢前行，策马在乡村野道行走，道：“你去屯田所在，第一件事是统筹所有涉及的人口、田亩数量，注意，一定要自己查清，不要光看别人提交的数字。”
“唯！”
……
是夜，关平回家，见父亲秉烛夜读，迟疑片刻，还是进屋恭敬一礼。
“父亲。”
“坦之，坐，听说大哥让你跟着子章学习？”
“是的。”
关平点头。
关羽正要说，关平已迫不及待说道：“父亲，子章先生有大才，非寻常腐儒可比！”
关羽微怔，而后道：“哦？他有何才干？”
“先生懂治军。今日他说，治军当治官，严军先严官，孩儿深以为然，故而向父亲请教。”
关平道出来意。
关羽听后沉吟良久，而后颔首。
“短短两句，道尽关键，但施行起来却不容易。”
“先生也是这般说，所以他一直讲自己是纸上谈兵。”
关平点头。
随后，他又讲了今日料到的一些关键，包括军屯的制度、规矩。
关羽静听，没有打断。
不知不觉，蜡烛明灭不定，都快要烧到底了。
关羽感叹不已。
“有才而不骄，得志而不傲，子章先生真君子也。坦之，你当以师事之，不可怠慢。”
“孩儿明白，那军屯……”
“去做吧，如果有不懂的，可以问我们，或者请教几位先生。”
关羽眼中带有鼓励之意
他哪能听不出让关平负责的深意——
培养下一代，给他们实践、犯错的机会。
谁能想到。
这是一个新加入的年轻人首倡……
这位李子章腹有良谋、心怀天下百姓，他尊敬还来不及，又怎会看不起？
想到那曲辕犁。
关羽徐徐吐了口气。
如今虽身处逆境，但前有徐庶、后有李俊，他心底反倒觉得比在徐州那会儿有希望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