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前言
我想你一定会说这是个三角恋爱故事——阿尼·坎宁安、利·卡伯特,当然还有克里斯汀。但我要声明的是,克里斯汀才是阿尼的初恋。不过我虽然已拥有二十二年的智慧,但还是不敢肯定地说,他真正爱过的只有克里斯汀。也正因如此,我才会把这件事称为大悲剧。
阿尼和我在同一条街上长大,我们从欧文·安德鲁小学、达比中学到自由高中一路都是同学,可说是形影不离。我想因为有了我,阿尼在学校里才能活下去。我在学校算得上风云人物,这可不是自己说了算,身为毕业五年的橄榄球队队长、棒球队队长再加上本区游泳代表队选手,要是连回学校喝杯免费啤酒都办不到的话,那就太罩不住了。总之,因为有了我,阿尼才没被宰得太难看。当然他受了不少屈辱,不过至少他活下来了。
你知道,他是个窝囊废。像他这种人每个学校至少都有两个,一男一女,这似乎已经成了国际法规。他们是别人欺侮的对象。心情不好?考砸了?跟家人吵架了?被老师罚了?没关系,找个倒霉的家伙出出气。那些上课铃响前像罪犯逃命一样急急忙忙穿过走廊的家伙,朝着他们走过去就对了。有时候那些不幸的人可以找到救星,而阿尼的救星就是我。后来他又找到了克里斯汀,利是最后才加入的。
我只是希望你能把顺序搞清楚。
阿尼做什么都不如意,没办法,这是天生的。他骨瘦如柴,当不了运动员——五英尺[1]十英寸[2]的身高,就算穿了浸水的大衣,外加打了铁钉的大皮靴,体重也才一百四十磅[3]。阿尼很聪明,但他在学校那些聪明小孩里依然是边缘人(他们那伙人即使在自由镇这种小地方也还是边缘得不行的小团体),他的智慧只有碰到引擎机械之类的东西才能发挥。他是天生的汽车专家,只要一碰到车,他就成了不得了的天才。但他那都在霍利克大学教书的父母,可受不了看着他们智力测验成绩排名全校前百分之五的儿子变成修车工人。阿尼能选修汽车修护实习课算是走运,为了这件事,他和父母吵翻了天。但他不沾大麻,也不和那些穿破牛仔裤,抽Lucky Strike香烟[4]的混混打交道。他也不会打架,如果你打他,他甚至会哭。
此外他也跟女孩无缘,因为他有个疯狂的内分泌系统,简单地说,他就是青春痘的大本营。他每天洗五次脸,一周冲二十几次澡,也试遍所有现代医学研发出的治疗青春痘的药方,但没一样有用,阿尼的脸还是像张配料丰富的比萨。看来他这辈子都要和那些痘为伍了。
但我并不因此而不喜欢他。阿尼很有幽默感,他有问不完的问题,也有你死都想不到的妙点子,还会跳各种稀奇古怪的健美操。七岁的时候,他教我如何开“蚂蚁农场”。我们花了一整个暑假观察蚂蚁的习性,为了这些小东西的运作系统和严肃的模样着迷不已。十岁那年他带我在某个晚上偷溜出来,偷了一筐干掉的马食苹果,放在自由镇汽车旅馆门口的塑胶马前面。阿尼比我先学会下棋,也比我先学会打扑克牌,教我如何在拼字游戏中拿高分的也是他。直到我开始交女朋友为止(她是身材火辣的啦啦队队员,当时阿尼指出她的心智程度大概只听得懂肖恩·卡西迪的流行歌,但坠入爱河的我还是没骂他鬼扯淡,因为我知道他说得对),每逢下雨天时,我最先想起的都是阿尼,因为教我如何预测天气的也是他。也许只有下雨天时你才更了解孤独的人,因为他们得自己想出打发时间的方法。你随时可以打电话给他们,因为他们永远在家,妈的,永远都在。
至于我呢,他的游泳是我教的,多吃青菜才能长高长壮的理论也是我告诉他的。高中毕业的前一年暑假,我替他在铁路工程处找了个临时工的活儿——为了这件事,我跟阿尼和他父母又差点吵翻了天。他们自认是被剥削的加州农民与匹兹堡钢铁工人的支持者,却怕他们的宝贝天才儿子(别忘了,他的智力测验成绩排名全校前百分之五)去做个会把手弄脏,在太阳下把脖子晒红的工作。
那年暑假快结束时,阿尼第一次见到克里斯汀,当下就爱上了它。那天我跟他在一起——我们下了工回家,在路上遇见它。我愿意当着全能上帝的面发誓,那真是一见钟情。老天,他真的就那么深深爱上了它。如果这件事的结局没那么糟,或者没那么恐怖的话,或许看起来还有趣点。真的,假如不那么糟,这本来应该是件趣事的。
到底有多糟?
一开始就很糟,然后越来越糟。
注释
[1]英尺,英美制长度单位,1英尺等于12英寸,合0.3048米,0.9144市尺。
[2]英寸,英美制长度单位,1英寸等于1英尺的1/12。
[3]磅,英美制质量或重量单位,符号lb。1磅等于16盎司,合0.4536千克。
[4]好彩香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