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黑水镇
在柔软的席梦思床上醒来，余司肇只觉恍如隔日，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虽然从时间上算，只是几个月前的事情。
感觉到牙齿的酸痒感，余司肇掏出牙刷，仔细地刷了一遍牙。
感谢这是1899年，若是再早三十年，在这片蛮荒之地根本不可能买到牙刷。
洗漱完毕，余司肇利落地打包好行囊，叫醒还在睡懒觉的基兰，下楼结账。
“欢迎再次光临黑水镇酒馆！”
没有理会酒保，余司肇跳上萝卜，朝当地的平克顿侦探所驻地而去。
这是余司肇和基兰来到黑水镇的第三天。
三天里，他们唯一做的一件事就是侦查平克顿侦探的驻地，通过和安保人员攀谈等手段设法确认范帮最后一个落网枪手西恩·马奎尔的情况。如有可能，立即展开营救。
当然，他俩只敢离得远远地，用望远镜去观察。经历了一个多月帮派血腥生活的余司肇如今已不是见血就慌的高中生，他正在蜕变成一个货真价实的法外狂徒。只不过蜕变得似乎没有那么快。
况且，法外狂徒也有强弱之分。经过一个月的枪械训练，余司肇已经光荣成为全帮派枪法倒数第二的神枪手——倒数第一是刚刚有资格持枪的基兰。
起初对于独自前往黑水镇执行侦察任务这种事，他还是不敢答应的，但苦于范德林德帮除了他和基兰之外没有一个人不是黑水镇悬赏板上有名字的人物，他不答应也得答应。
被逼无奈之下，他只能强行带着基兰来到黑水镇——基兰随行就是他执行任务的条件，他用黑水镇的情报为基兰换回了干净的床铺、一套新衣服和一杆比尔用旧的柯尔特M1873转轮手枪。还有帮派成员对基兰起码的尊重。
其实余司肇知道他不需要做这些，达奇向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基兰还活着就已经意味着被接纳了，况且他劳动积极努力、性格善良，得到这些待遇只是时间问题。他只是看不惯帮派里的恶汉们这段时间对他的欺凌。
正式加入范德林德帮的这些日子，基兰受了不少的欺负。比尔老是整他，经常跟他开阉割的玩笑；哈维尔经常阴恻恻地警告他自己会盯着他；约翰的儿子、帮派唯一的小孩杰克有时也会拿小石头扔他。
至于余司肇自己，也就刚开头被哈维尔用同样的路数整过，比尔不爱欺负对他们的行为没反应的人——毕竟又不能下死手硬整些反应。亚瑟、约翰、查尔斯等人是不爱搞恶作剧的，只是态度恶劣罢了。
等到余司肇往贡献箱里投了50美元后，帮派众人对他也就没有明显的意见了。
至于帮派成员真正认可余司肇，则是草莓镇救下迈卡之后的事情。
“死壮，不用这么紧张，咱们在这里是合法公民。”见余司肇拿望远镜的手有些抖，基兰第七十八次安慰他。
“司肇，司肇，是司肇不是死壮！”余司肇咬牙切齿道。“我的朋友，我希望你是全美国第一个能够准确说出我名字的人！”
基兰再一次努力地尝试：“司……壮！这回我念对了没有？”
余司肇白了他一眼，继续侦察平克顿侦探驻地。
驻地深处突然发生了一处骚动，引起余司肇的注意。打眼细瞧，一个囚犯正被两个平克顿侦探反剪双手押解出来。
看清样貌后，余司肇掏出达奇给的照片细细对比。
棕色头发……
绿色眼睛……
西恩·马奎尔。
身份确定。
余司肇继续监测西恩的动向，只见西恩被平克顿侦探押往码头，被一伙儿明显是职业赏金猎人的家伙接手，押上了一艘铁甲船。
“唉。”
余司肇叹了口气。理论上来说，他早就知道西恩会被押上铁甲船，由以伊克·斯凯丁为首的赏金猎人团押送，经蒙大拿州送往美国西北部的联邦监狱。但这一趟他是不得不来的，否则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眼见事情如预料中的发展，待在这里也没有太大必要了。
“先生们！我想我已经掌握了西恩的重要情报。”
特里劳尼驾着一匹小马靠近。
约西亚·特里劳尼，帮派的情报王，几乎从不和帮派待在一起，甚至离队了一段时间，前往纽约淘金。看到黑水镇劫案的新闻后，他从纽约赶到了德克萨斯和大伙儿汇合，配合营救被捕的西恩。
客气地跟戴着标志性魔术师帽、身着红边黑底燕尾服的特里劳尼打了声招呼，“西恩被带上了一艘铁甲船，不知道要去哪里。”
特里劳尼说：“我想我大概知道。”
“那好。走，跟大伙儿会合。”
三人策马赶到黑水镇外一个峭壁之上。悬崖边扎了一顶小帐篷，旁边就是灌木丛。如果不细瞧，很难发现灌木丛里还趴了三个壮汉。
“西恩要被送上船。根据前两天搜集到的情报，伊克·斯凯丁的赏金猎人负责押送西恩到他们的营地移交联邦政府。之后他们会北上到蒙大拿，再送到西北部联邦监狱。”
特里劳尼罕见地没有花里胡哨、故作优雅。
亚瑟放下望远镜，懊恼道：“该死。我们不可能到什么联邦监狱去救人。”
“我们要么现在去救他，要么就任他在监狱里烂掉。”
查尔斯看着亚瑟说：“我们不会丢下任何人不管。”
哈维尔：“当然不会。”
特里劳尼适时补充道：“伊克·斯凯丁的小伙子正在带西恩去他们的营地。”
“我们得在他们抵达营地前阻止他们。”
特里劳尼递上标记了赏金猎人行进路线的地图，亚瑟检索了沿途地形，有了初步计划。
亚瑟指示道：“前往营地的路线有一条小山谷，只有这里最适合发起进攻。查尔斯，你上到北边的山头。剩下的人，跟我从山谷另一边爬上去，两面夹击互相支援。”
“基兰，你和查尔斯去。约西亚、哈维尔、死壮，跟上我。”
路上，特里劳尼担心地说：“你知道吗亚瑟，政府以及和政府关系好的人……似乎都很愤怒。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亚瑟知道特里劳尼在担心什么。在国家机器的蓄意碾压之下，就算有一千个亚瑟也无法改变被碾成齑粉的命运。
“当然，但……反正……我们先把西恩救出来，然后彻底消失，无影无踪。这国家很大。”
“希望如此吧。”特里劳尼答应道。
亚瑟招呼众人跟上，试图沿岸寻找那艘铁甲船。
很快，冒着滚滚浓烟的铁甲船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跟上他。”
众人排成一列，沿着峭壁缓缓前行。亚瑟跟在特里劳尼后面，用望远镜一直盯着峭壁之下的铁甲船。
很快，铁甲船在一片滩涂附近放锚，两个赏金猎人押着一个戴了头套的犯人下到小木舟，上了岸。还有两个赏金猎人留在岸边。
“所以这些赏金猎人什么背景？”
哈维尔问道。
“对伊克·斯凯丁我了解不多，但我听闻这支赏金猎团人数众多、行事野蛮，过去两年在西部打响了名头。”
亚瑟一直盯着那个犯人，犯人不停挣扎，挨了两枪托之后才老实下来。
“应该就是西恩没错。看那个大吵大闹的样子。”
“可想而知，他那张嘴一定也没让他们好受。”哈维尔罕见地调侃道。
亚瑟指挥道：“约西亚、哈维尔跟我下去。死壮，留在上面。”
余司肇点点头，打马再往前进了二三百米，背上杠杆步枪，下马寻了个高点潜伏起来。
下到河岸，特里劳尼自信地说道：“各位，这里就交给我吧，我会完全吸走他们的注意力。”
随即，他从侧面绕过去，假装从另一方向来的，对两个赏金猎人大声哭喊说他找不到他的妻子了。
趁着赏金猎人安慰“可怜的”特里劳尼这空当，亚瑟、哈维尔慢慢摸到跟前。
不对！影子！
余司肇一直用瞄准镜盯着亚瑟等人的动向，一但情况不对，随时准备开枪支援。
此刻太阳西斜，还正正在赏金猎人的背后，亚瑟和哈维尔的影子在他们还没贴到近战距离时，就会暴露在两个赏金猎人的视野中！
顾不得许多，余司肇蹲起身，中指无名指推动扳机护圈上膛，食指半扣扳机，随时准备开火。
就在这时，特里劳尼突然假装胃疼，躺了下去。这一趟，恰好盖住了赏金猎人身前的地面。
正当赏金猎人要弯身去扶，亚瑟和哈维尔已经贴到近前，一人一个，上去搂住赏金猎人的脖颈，猎刀没入肾脏。
两个赏金猎人扑腾了两下，登时便气绝了。
特里劳尼利落地爬起，向两人优雅地行了个礼：“一如既往地，很高兴帮到你们。接下来我想你们可以自己搞定。”
职业杀手，这就是职业杀手。
特里劳尼不愧是帮派老人，传奇的江湖骗子，这一手倒地盖影让余司肇忍不住拍案叫绝。简直是神配合。
见亚瑟等人无事，余司肇便又伏下身去，提前监控前方峡谷。
再看山谷对面，查尔斯和基兰也到位了。
西……不对！
西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