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那我送送你？
从休息室到病房，宋威觉得每一步都迈的很艰难。
他只要稍微一分心，就会想到有徐清的种种过往画面。
“徐清，怎么你就偏偏碰上了这种事情……”
“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和珊珊同上一个高数课。
“大二的夏天，你和小雪参加了同一个建模集训。”
“大三寒假，你抽空回来，和阿兰参加‘网上冲浪+’大赛。”
“我身边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但你一直都在，我们才刚刚毕业，你都还没见过芝芝……”
如此自言自语，说着一些对徐清来说很冒犯的事情，眼睛都模糊了。
另一边，病房里，徐清正在做人生最后的享乐。
一次性拖鞋，他穿了。
“多好的葡萄，别浪费了。”床头的果盘，他吃了。
挂壁上的电视，他开了。
“这还有大半瓶呢，别人也用不了……”还没滴完的葡萄糖溶液，他开盖闷了。
“踢米！——”手机上更新好的狗熊联盟游戏，他也正好启动，响起了画面音。
以前做人的时候，徐清还觉得理所当然，但现在他才发现这些唾手可得的东西居然其实如此让他觉得珍视。
他甚至没忍住，给自己关系好的朋友发了消息，给好几个审美好球区的漂亮妹子发了死亡表白，交代交代自己遇到空难的遭遇。
“哎，以后要是在深林里长蘑菇，发大霉，我就碰不到这些人类文明瑰宝了……”
“上上上，开开开，你们先——”
徐清甚至开了语音。
他的队友们甚至不知道，自己的队友还是个嘴角控制不住滋溜口水的尸体。
然而，徐清却听见了门外越来越清晰的声音。
“谁啊，来的这么不是时候。”徐清很快就会知道，他的这个想法马上就会转化成“怎么又是你宋威！”
心情越来越忐忑的宋威推开了病房，出于自身良好的道德素养，他甚至在进来之前敲了敲门。
“老徐啊，我是真的舍不——”
宋威嘴里碎碎念，开门之后，却愣住了。
什么情况？
在他的面前，简直是一片狼藉，像是有饿死鬼经过了般。
“昨日，在蓝心海附近的区域，发生了一起客机意外坠落事故……哥布林航空公司组建了事故调查专班，针对该事件进行紧急的调查。”电视开着，正在播放今日新闻。
水果全没了，就剩下半截香蕉皮，香蕉皮上有着疑似牙印的东西。
怎么看都不像是老鼠咬的。
最离谱的是，他看见了听见了声音画面，手机上正好是他也很喜欢的狗熊联盟游戏。
“徐、徐清，你醒……醒了？”
宋威想到了之前的身影，心情变得很奇怪。
有点害怕，有点兴奋，这种不可思议的心情，让宋威觉得非常奇妙。
“徐哥，不论你醒没醒，变没变身，发没发霉，你都、都别咬我啊……我可听说隔壁那边的患者忘恩负义，不带咬人的啊！”
仪器的电极线散了一地，宋威去摸徐清的脉搏和心跳。统统没有。
“那这——”宋威觉得不对劲。
这病房里可没人啊。
他的视线重新落回徐清身上，扳了扳尸体发硬的关节，怎么想都不觉得自己的思路是对的。
徐清被盯得心里发毛，感觉心脏都要重新开始跳动了。
这时候，外面又有空荡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王教授推门而入，宋威这边耽误得似乎有些久了，他干脆自己跟过来，担心自己的学生因为挚友的死而承受不住。
“小宋啊，时间是不是有点拖……”
进来的王教授看见里面的场景，感觉脑袋嗡嗡作响。
是让你休息，可是在这种场合这样不合适吧？
说好的送送最亲密的好友呢？
当着好友尸体的面，吃水果，看电影，甚至荒唐中还带着点离谱，甚至在看新闻。
这要是立一个墓碑，都能直接冒烟了！
尤其是当王教授的目光落在手机上的时候，觉得怒气在头顶沸腾。看见了他很讨厌的狗熊联盟的游戏画面，还隐隐有扬声器里队友的语音，这种不太舒服的情绪达到了爆发点。
“小宋！！你这……在这玩游戏不合适吧！要对死者有最基本的尊敬，赶紧把他送到太平间去。”
王教授实在是看不下去，对于宋威这个他很喜欢的学生，他又不太想在愤怒之下说气话，于是转身就走。
？？？
宋威觉得莫名其妙，又想了想原因。
“是我的错吗？我都不是这个型号的手机，倒是老徐啊，教授好像和你是同款手机。嘶……没想到教授也喜欢玩狗熊联盟！嘿看不出来，教授浓眉大眼的，假正经，还挺能跟上时代。”
宋威越想越觉得思路通顺。
“明明水果是教授吃的，电视是他开的，手机也是他的，总不能被我撞见了，就赖在我身上啊。你说是吧，徐清！”
徐清一动不动的尸体下，好几次真的差点点头了。毕竟平时他都是这样敷衍和宋威的对话的。
“我和你说啊，老徐……”
“芝芝她是个好人……”
“我刚出来的那会，总是想喊你商量……”
宋威又朝着徐清的尸体开始碎碎念，把自毕业这段时间没有一起过的经历都给徐清说了一遍。
当宋威终于觉得自己送别送够之后，他开始推着徐清往电梯间走。
“大哥，你可算是愿意送我走了啊，我其实没那么想了解你。虽然你把我当最好的朋友，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最好的朋友是谁？”徐清在心里吐槽。
歪着头朝着经过的各个病房里看去。
开颅、接腿骨、装肋骨、电疗……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宋威把徐清推进去，按下了负一层的按钮。
宋威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徐清也觉得自己的霉生要正式开始了。
可是，在电梯门关上的瞬间，走廊的灯光开始一盏盏熄灭，仅仅是一瞬间，从底层到顶层的所有病房里的器械开始不同程度的冒烟，因为供电系统的极度不稳定而发生故障！
这时候，电梯已经开始加速了！
【警告，医院供电系统发生断电。个体处于自由落体状态。】
沉重的电梯像是一个无法逃脱的囚笼，面板上闪起一串火花，然后就是彻底的失控。
“发生什么了……”宋威有一瞬间还没反应过来，周围一片漆黑，他只以为这是自己的慌乱。
徐清对于环境的认知远胜于宋威。
他根本没有人类具备的反射恐慌，在第一时间就明白了情况。
电梯正在坠落！
徐清头脑里一片风暴思绪，想着如何帮一把这位老朋友。
“宋威你不是吧，这么倒霉的吗？”
“这到底是谁送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