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回返吧。”
赫尔墨斯好心提醒，满面微笑：“去完成你的职责，推动命运的前进，路西菲尔。”
“应当让你看的，你已看尽。”
“如你所见，我们已为欲望打上死亡的标记，预订一场在未来无比宏大的战争，灭亡祂的一切。”
“届时，繁星与列国都将相助，拜倒在新神的麾下，犹如羔羊膜拜牧羊者，不敢有所忤逆。”
阿佛洛狄忒的影子已如烟云飘散，独剩漫天迷幻的粉嫩触须，犹如孕育星球的子宫。
等路西菲尔从呆愣中回过神来，周围只剩寂寥，骇人的虚空里，众神的影子都不见了。
她不敢怠慢，俯身冲入大气，犹如一颗陨石，坠向罗素所说的那块土地，昆仑山脉的一处小院。
彼时，云雾缭绕升腾，为山体蒙上薄纱，嶙峋大石之间，云雾薄纱之内，正有老人以青砖砌墙。
那是巫。
脚踏着青砖，衣裳蒙尘，头发稀疏，像个最寻常的农村老人，却有一种气度，与环境相融。
“计划提前了？”
老人将最后一块砖放进最合适的位置，拍拍手上的灰尘，将一样东西递给路西菲尔。
那是一截肋骨雕成的小人，五官俱全，四肢屈伸自如，倘若看的太久，还会觉得脸上有神采。
这本该是罗素亲自来拿的东西，是当日与巫商谈后的计划产物。
但他现在受缚铁十字，施行奇迹，计划被迫变更。
初生的天使颔首同意，遵照罗素的命令，谢过之后便拿着东西振翅回返，回归罗马的国土。
在那座神殿里，铁十字上倒悬的下帝正与阿瑞斯对骂，见到路西菲尔归来，才堪堪止熄怒火。
“我的主，您要的东西我已经拿到。”
路西菲尔将骨质小人呈上，却看到青砖小院里的老人不知何时跟来了，正站在铁十字前。
“念及旧情，我出手帮助，之后惹了祸，莫要再来找我——至高天的事情，我不想继续掺和了。”
老人随手接过小人，塞进淌血颅骨的眼眶，骨雕顷刻间融成液体，汇进铁十字下端的血泊。
“我只是昔年的一声残响，受到乃父的恩情，托生东夏，所以来帮你，可你们非得把我扯进这些荒唐事里。”
“说的好听。”
阴影里蹲坐的猎犬冷哼：“倘若你不同意，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们可是从未强迫过你。”
“你们从时间之初便算计到时间之末，我这个凡人同不同意，有什么区别吗？难道你们会放任我闲游？”
“战争，你的残酷本性，我早已见得多了，不必诓骗凡人。”
“任谁都知道，事情总会是你们满意的结果。”
路西菲尔见他们在商谈，便将众神让她看的事，同罗素说了。
讲述太空发生的伏击，还有众神的原话。
“战争，你们究竟在谋划什么东西？”
罗素毫不客气：“你们是不是要把我丢上至高天，当个承载权柄修补漏洞的咸肉干尸？”
“我可是记着呢！你在地狱里同我说过，宇宙是个筛子，很久以前就出了各种问题！”
“我真后悔没在你托生的时候，朝你的脑袋踹一脚。”
阿瑞斯如此回答：“你怎么想都一样，走到这一步之后，命运早就可以预测。”
“你已经自己走上路了，难道还要怪我们没有拦过你吗？”
“难道我现在说：‘罗素，你已经落入圈套了，赶快回头，不要再管那些卑微的生命，重归伟大。’
你难道会听吗？”
“当然不会。”铁十字倒悬的骸骨张合牙齿：“我早就见识过你是如何坑害他人，怎么可能轻易信任你的话语。”
“我走的路已经没法停下，但我的未来完全拥有重新选择道路的能力。”
“你就等着吧，等我杀死阿佛洛狄忒，就要想办法磨灭你。”
“我等着你呢，我便是战争本身，又怎会畏惧战争！”
猎犬甩尾，眼瞳充斥血光，凝视铁十字，“我们要做什么，等你举行仪式之后自己便会知道，哪里需要像这样不停的问询？”
等到二者的争吵平息，前来赴约的老人才趁机插话：
“乃父已在冥府等候你的归去，只差一个时机，你编个理由，让魂灵从躯壳脱身。”
“用以弥合灵魂的器物也准备好了，等到归入冥府，自然会有人领你过去，经受磨练，重回当初。”
“罗马尚有很多事务需要我来决断，大仪式尚未建好，计划还需要至少数月才能去实施。”
罗素倒悬在铁十字上，发出叹息：“我抛不下这个职责，放不下我的追随者，没法轻易离去。”
“还有个孩子正在攀爬橡木，等他完成之后，我还得当他的老师。”
老人只是叹息，身影无声无息便消失，神殿内寻觅不到他的踪影，留下仅有战争的猎犬与鹰鹫，还有初生的天使路西菲尔。
就在此时，玛蒂娜祭司推门进来，在铁十字前叩拜。
“伟大的皇帝，我们的领袖，那个叫查恩的孩子已经开始攀爬橡木，但目前多次失败，不见有任何成功的迹象。”
“鲁莽者。”
罗马下帝毫不客气：“跋涉荒原已让他疲乏，不听我的劝告去修养，直接便尝试攀爬，他不会成功。”
“去告诉他，如果再不去休息，我就要亲自把他处死，将魂灵封进石碑，刻上他贪婪和鲁莽的事迹！”
“等十天后，在城里发布消息，任何能够爬上橡木顶端的人，都有机会得到我的教导！”
“让士兵维系秩序，罗马城的难民已经越来越多，我们需要严格管理，不容许有任何欲孽会的人混进来！”
“遵命。”玛蒂娜再次叩拜，离去时合上大门。
路西菲尔有些不解，依偎铁十字，向造物主问询：“我的主，缔造我们的神之子，您为何会被渺小之物牵绊？”
“即便是我，也不奢求您如此偏爱，耗费心力去劳碌，甚至为此延缓复仇——无比的大仇恨。”
“因为我是人，路西菲尔，我是自认为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