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橡木之路
查恩遵循罗素的命令，调养身体，每日进食，睡眠，在营养师和健身人士的教导下度过一个月。
当晨曦第一缕光划破黑夜，查恩听到鸡鸣声，门洞爬过乌龟的影子——赫尔墨斯向他发出提醒。
他便清楚，向皇帝证明自己的机会已经来了。
从床上爬起来，蹬上朋友送的靴子，父亲约翰的颅骨正放于床头，齿痕与眼眶像是在注视。
清晨要先去上个厕所，旱厕，拿木头做了个凳子，中间掏空，充当马桶，波兰王卡铂的头骨用来垫脚。
过程不必赘述，等查恩吃过早饭，从蜜与奶的大河里舀起一瓢饮下，太阳已将罗马城照亮。
城外未竣工的高塔占据半边天空，仍有大量石块与金属被运来，铸造人间最伟大的奇迹。
他只身一人，欣赏高塔的宏伟，走向罗马的国树，犹如山岳般的橡木，表面有倒悬的人影。
“祝你成功。”
曾送过信物的祭司路过，向查恩微笑，同行者是押送罪人的士兵，要去祭祀场焚烧。
“谢谢。”查恩回以笑容，像个阴郁的乌鸦，笑容显得不真实。
走过街道，出了城，有些人也在向着橡树前行。
罗马皇帝在二十天前颁布新的规定，任何登上橡木顶端的人都有机会得到他的教导。
整个罗马城的人，在完成工作之后的闲暇时间都会过去试试。
但截至目前，只有很少的人成功。
据称，橡木顶端放有一块施加仪式的石碑，罗马皇帝所通晓的大部分知识都被刻录其上。
依据天赋和承受能力，人们会从上面窥见不同的知识，如果感到困惑，还可以向旁边的橡木之王求教。
等到走出罗马城，查恩转过身，面向印象里皇帝所在神殿的方向，虔诚膜拜，献上诚心。
不止他一个人这么做。
路上随处可见向着橡树或是罗马城膜拜的人。
“愚钝又卑微的生命。”
查恩在漫长的祈祷和膜拜后抬起头，看到赤足浮空的路西菲尔，羽翼犹如昼光的天使。
她被勒令，巡视罗马的国土，去观察生命本身的生存，而不是整日侍奉在皇帝身边，祈求怜爱。
这个从号角里诞生的生命，天生带着傲慢，在造物主面前卑微的渴求关怀，却又歧视其他生物。
“这是罗马皇帝，我们领袖的看法吗？”
查恩不曾微笑，像耸立山崖边的松柏，经历生死与蛮荒后，这点言语不能打动他。
“不是。”路西菲尔不屑于欺瞒：“我的主，缔造我的神，将你们这些卑微之物视为他的同类。”
“这是我的看法。”
查恩不答话，只是静候路西菲尔为自己的言行作解释。
“我巡视大地，见到众多纷争，你们不过是虫子，在泥里挣扎，为一点食粮，一寸土壤而争斗。”
“你们争吵，谩骂，在焦土上争斗，汗液混同泥尘，血液也显得肮脏，顺着铁器流淌。”
“我时刻都看到你们经历背叛，制造矛盾，聒噪难忍，为一点点小事而去争斗，厮杀。”
“你们所谓的文明不过是受缚地上的一点沙堆，经历不了风雨，一点天灾就能把你们摧垮。”
“我不理解，你们这些卑微之物，为何能蒙受神的怜爱，那将我缔造出的伟大者，对你们——自称人类的渺小者，偏爱甚至胜过我。”
路西菲尔说这话时，眼里从没有过人的影子，急躁，傲慢，甚至不屑于隐瞒分毫想法。
“你是傲慢者。”
查恩平静的回答：“伟大的皇帝，我们的领袖，从不会这样说，哪怕出身下水道，哪怕是荒原争命的肮脏者，他也愿意起用。”
“如果你只是想贬低我们，而没有来自领袖的指引，那便不要再多言，我正要去进行试炼。”
言罢，他迈开脚步，踩着修整后的道路，同路过的工人们打招呼，态度和善诚恳，只是面相凶恶。
路西菲尔对此不屑：“渺小之物，怎配与我同行？”
天使腾空而起，径直去橡木之下等候，等着嘲讽失败者，以此满足自己偏激的性情。
罗素要她与人交谈，不要贬低众人，可路西菲尔却越发傲慢，认为众人不配让皇帝牵挂。
阿佛洛狄忒正轻笑，送出的礼物正合适。
老维泽姆的本体，一株通天连地的橡木屹立在罗马城外，树下稀疏的有些人，围着树尝试攀爬。
“树体被橡木之王刻有仪式，不再是单纯考验体力的攀爬。”
祭司指着橡木，树皮表面的裂隙宽大，足以让人支撑身体，向上攀爬，如果能够窥见全貌，便能发现裂隙本身勾勒成某种仪式。
“最下面的地方，是基础层，只考验攀爬者的身体素质。”
“往上抵达倒悬人影的头部，就会开始考验意志，出现众多杂念，劝人放弃，很多人都是身体素质过关，却没能抵御心里的想法。”
“再往上抵达胸廓，就会考验心境，出现种种幻象，直击最痛苦的记忆弱点，一旦产生放弃的念头，会被狂风卷起，刮离树体。”
“仁慈的皇帝与橡木之王垂怜每个尝试者，当身体从树上坠下，会有橡木的枝条将人救助，送回地面。”
“至于再往上的内容，每个人都不一样，我不便透漏，你得自己去尝试。”
查恩仰起头，觉得自己面前的不是橡木，而是一堵高墙。
向左看不见尽头，向右也看不见尽头，向上即便穷极目力，也只能看到一朵朵流云。
难以想象，人力究竟要如何才能攀登到顶端，多么巨大的毅力和体力才能成功完成这壮举。
“不用担心体力。”祭司微笑，伸出手臂指着路过的几个攀爬者，枯瘦的老人，也是城里的祭司。
“只有基础层是对肉体的考验，需要具备基本的身体素质，能够去进行劳作，正常进行各项活动。”
“往上的层级，主要考验精神和意志，能否承载知识，能否为罗马奉献，是否是贪婪卑鄙的小人。”
“我们称之为——橡木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