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支教青年（二）
刚开门进屋的张乐乐还没喘口气就被人从里面拎了出来。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身上还弥漫着浓重的酒味，指着乐乐就是一顿臭骂。
“谁让你去上学的！”
“真是个赔钱货，不能挣钱天天还要花钱，我养你干什么，不想回来就别回来。”
眼见对方想上手打人，骆时这才反应过来，上前将吓到颤抖的乐乐护在身后。
“你想干什么！”
“你特么谁啊！老子打自己女儿关你屁事！”
“张财！住手！”
张财闻声向旁边看去，看见李江燕面色铁青才悻悻收手。
“李校长，你来干什么？我可先说好，学费没有！”
李江燕在这附近还是有些威望的，张财要是敢对她发难，附近村子的村民能把他皮扒了。
“我不是来收学费的，她妈妈呢？我和她妈妈说。”
张财是附近几个村子有名的混混，李江燕知道和他说不通，直接找乐乐妈妈才是王道。
张财一推门，摇摇晃晃的走进屋里大喊“婆娘，出来”然后就不再搭理骆时两人，自顾自进屋喝酒。
骆时小心安慰着乐乐，心里暗骂这个人渣不是东西，从乐乐的反应能看出来她平常没少受虐待。
随后屋里走出来一个女人，女人面色苍白看起来有些虚弱。
“李校长来了，快坐。”
“我今天是来是想谈谈乐乐上学的事。”
女人面色有些为难“李校长，我刚刚生下耀宗，家里一些活都干不了，他爹什么情况你也知道...”
“招娣...耀宗，呵呵。”
听见这个名字，骆时彻底愤怒了，乐乐以前叫张招娣，而她弟弟却叫张耀宗，真是可笑啊，这两个名字就像两座大山压在骆时的胸口，几乎让他喘不过来气。
他现在才意识到，没有什么话比这两个名字来的更直观，更残酷，如果当父母需要考试，他们夫妻再学一千年也不及格！
“我知道这对乐乐很不公平，只要两个月我就送她去上学，等我养好身子就行。”
别说两个月了，哪怕只是半个月都会与同学拉开距离，更何况乐乐已经四年级，五年级去镇上是要考试的，考试不过就没办法继续学习。
“乐乐也是人，即使你身为她的母亲，也没资格剥夺她上学的权力！”
骆时是真气上头了，竟然在这山沟沟里和人讲法律。
“最多一个月，我也是一个女人能理解你的情况，但这也不是剥夺乐乐上学的理由。”
李江燕面色不变，嘴里说出一句令骆时无比震惊的话，看她们为了争夺乐乐的时间讨价还价，骆时感觉有些可笑，却又无可奈何。
懒得再听她们说话，骆时带着乐乐出来，走到旁边的石头上坐下。
“乐乐，你认为自己长大以后应该干什么”
“我爸爸说等我十六岁了送我去打工，等弟弟长大了就嫁人。”
骆时的情绪由愤怒转向悲哀，对于乐乐爸爸来说，乐乐小时候就是一个累赘，负担，等长大了就变成工具，一个挣钱的工具，甚至是可以交换的工具。
好一点，拿去换彩礼。
差一点，直接拿去换亲！嫁给一个可能是残疾，又或者是傻子，除了换亲娶不到老婆的男人！
“你觉得女孩子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应该...是...”
乐乐面露迷茫，从未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也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应该...大概...就是爸爸计划的那样吧。
“老师，我不知道。”
乐乐低下头，有些不知所措，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不应该是爸爸说的那样，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来回答。
“乐乐，你觉得女孩子天生就比男孩子差吗？”
乐乐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那女孩子能干男孩子干的重活吗？”
“可以”
“咱们班上是不是大部分女孩子的成绩比男孩子好？”
“是...吧。”
乐乐回想上一次考试，前几名好像都是女孩子。
“女孩子可以穿漂亮，干净的衣服吗？”
“可以。”
“那可以有自己的房间，有很多的娃娃吗？”
“可以...吧。”
骆时能看出来她的犹豫，这说明封建思想还没有彻底侵蚀掉她，还有的救。
“乐乐，我接下来说的话，希望你能记住。”
“在这个世界上，男人和女人一样，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没有区别，男孩子能做的事女孩子也能做，男孩子能拥有的，女孩子也可以拥有，男孩子能达到的成就，女孩子也可以，甚至比男孩子更高。”
“老师不希望你以后是以一个女儿、一个姐姐、一个妻子或者是一个妈妈的身份而活着，你是你自己，你是张乐乐，你是在为了自己活着......”
或许城市里男女之间会有一定的平等，但是农村，在大山里，在这些贫穷落后，封建守旧的地方，人们一直教导女孩子要三从四德，要相夫教子，要逆来顺受...
现在，骆时想在乐乐心里埋下一颗种子，哪怕只有一丝丝的可能发芽，骆时也认为值得。
“老师，我知道了。”
可能她年纪还小，不太明白骆时说的是什么意思，随着慢慢成长，等她彻底明白的那一天就是她蜕变的时候。
骆时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没有再说话，静静等待李江燕出来。
......
“走吧。”
在乐乐依依不舍的目光中，骆时跟着李江燕踏上回学校的路。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大山里就是这样，他们不会听你的长篇大论，更在乎的是眼前的利益。”
“乐乐妈妈是被拐卖来的，也是个可怜人，希望你不要怨她。”
“拐卖？为什么不跑？不报警？”
骆时本以为重男轻女已经够可恶了，这里面竟然还有龌龊事。
李江燕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骆时露出一个惨笑。
“跑？跑哪去？这里是大山，没有人带路就是死路一条。”
“不过也有人运气好能跑到大路上，结果不知道怎么走，问路的时候，被人听出来不是本地口音，又被抓了回去，再然后就有了孩子，一个女人有了孩子就会被无线的绳索拴住，也就认命了，警察来了，为了孩子也会说自己不是被拐卖的”
......
回到宿舍，骆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他想做点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