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终到南方
江西南康府潘阳湖
经过两个多月的艰难跋涉，孙绳祖一行人终于赶到了目的地。
从北到南，章权总算见识了什么叫做富庶，与北方比起来，江南犹似盛世。要是单看江南风景，任谁也想不到大明王朝会在短短的十几年后终结在历史长河之中。
小船晃晃悠悠的行驶在潘阳湖中。
三个小孩趴在船舷上，好奇的看着岸边的风景，至于孙绳祖，这位老学究自从坐上船之后，就开始逐字研读起了章权复述的古文，几近废寝忘食。
两个多月的时间，章权早就将自己记得的古文全部默写了出来。当然，还有许多记了半截子的，章权想破脑袋也回忆不出完整的文章。
为了此事，孙绳祖好几次对章权吹胡子瞪眼，骂了他无数次‘败家子’
在他看来，这些雄文哪怕忘记一个字，那也是天理不容的败家行为，可章权不但忘了，甚至有的文章就只记得一句。
“二哥，二哥，你快看，岸边有杂耍摊子，那人在喷火！”章淑瑶扯着章权的衣袖，兴奋的朝着岸边指去。
“哦，二哥看到了。”
“二哥，二哥，那有人耍猴！咱们待会去看耍猴，好不好！”
孙玉贞也扯着章权的袖子，满脸期盼的看着他，想让章权一会儿带她去看耍猴。她年龄比章淑瑶还小，所以也就跟着章淑瑶一块喊章权二哥。
说起来章淑瑶如今的待遇可比章权要好的多，孙绳祖和张柳荷夫妻二人简直将章淑瑶宠的如同亲孙女一般。
不但一切用度都和孙玉贞一致，而且还让章淑瑶喊他们爷爷奶奶。
对此，章权表示羡慕，他虽说是孙绳祖的弟子，但这老头这段时间对自己可是不满的很，尤其是在他背诵不出完整文章的时候，孙绳祖那冲天的怨气，简直恨不得当场将他暴打一顿。
小船摇晃着靠在了岸边，孙绳祖刚从船舱中出来，码头上就有一人兴奋的大喊起来。
“孙永安！”
旋即，一阵大笑声便是由远及近传来。一位头发半白的男子快步走来，双目之间满是激动之色。
“昌国兄，好久不见！”
孙绳祖打着招呼，也迎了上去，他有些激动的朝着此人深深鞠了一躬，而后感谢道：“此次还得多谢昌国兄为我从中谋划，不然我是决计当不成山长的。”
此人便是此地地主，星子县县令陈文豪，字昌国。
他当初也是跟孙绳祖一块求学的同窗，两人已相识数十年，此次也是他给南康知府力荐，由孙绳祖来担任白鹿洞书院的山长。
若不是他从中斡旋，凭借孙绳祖的资历，是无论如何也当不了山长的。
毕竟白鹿洞书院虽是私学，但如今可也已经半官学化了。按理来说，是要由南康府派遣学官来主持洞务。
但由于陈文豪的作保，再加上学官本就是闲职，没好处也没权利，知府拿了好处之后，自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孙绳祖当了山长。
“永安兄，你我之间无需这么客气！”
陈文豪将孙绳祖扶起，双目之中满是感慨，两人已经多年未见，没想到再见时，都已是须发斑白。
“咱们今天不醉不归！”
陈文豪紧紧抓着孙绳祖的手腕，似是害怕自己的这位老友离去一般，迟迟不愿松开。
“好！”
孙绳祖也是久久不能平静，他原本以为自己在有生之年，恐怕再也见不到这位老友了，没想到如今却在此处相聚。
“走吧，永安兄，你我一起回府吃酒去！”
陈文豪大笑着拉着孙绳祖，就准备离去，却被孙绳祖一把拦住。
“昌国，别急着走，我先给你看个好东西。”
孙绳祖神秘的从怀中掏出了他视若珍宝的‘文集’，递给了陈文豪道：“请昌国兄斧正。”
“什么书啊，还能比你我二人把酒言欢重要。”
陈文豪满不在乎的从孙绳祖手里接过文集，翻看起来。
最开始他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可只是匆匆扫了一眼，他就震惊的瞪大了双眼，连带着翻书的动作也是越来越慢。
“这都是你整理的？”
陈文豪仔细看过几篇之后，看向孙绳祖的眼神都变了，这老小子，怎么能找出这么多古代雄文。
“自然……”孙绳祖停顿片刻，哈哈一笑道：“自然不是我整理的。”
陈文豪惊奇道：“那是谁，居然有如此能力？”
孙绳祖得意的回道：“我的弟子，章权、章思庸”
说完后，孙绳祖有了几分显摆的心思，直接将呆在一旁的章权扯了过来。
“思庸，快过来，拜见你陈伯父！”
章权很是配合，礼节周到的向陈文豪行礼道：“陈伯父好！”
陈文豪看了看章权，之后又疑惑的看向了孙绳祖。这孩子太小了，顶破天也超不过十五岁，怎么可能知道如此多的雄文。
“永安兄，其实……为弟子扬名大可不用如此方式，拔苗助长之事切不可为啊！”
陈文豪忧心忡忡的看着孙绳祖，生怕他为了给弟子扬名，将自己在士林中的声誉毁了。
孙绳祖哈哈大笑起来，旋即正色道：“刚才不过是与昌国兄开个玩笑，这些文章其实是思庸的父亲教给思庸的，然后由思庸复述整理出来的。”
“他父亲是？”
孙绳祖叹了口气道：“府谷举人章温灿，他也曾在少墟先生身边求学，可惜前年府谷县城被流民攻破，章兄带着一家人逃荒，最终饿死在了逃荒路上。”
孙绳祖简略的介绍一番后，随后又恨铁不成钢的指了指章权道：“这小子，不学无术，章兄不知花了多少心思，才搜集到那些古代雄文，结果他居然有许多都记不全，简直是不为人子！”
孙绳祖怨气很大，章权也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还有许多文章不全吗？”
陈文豪皱起了眉头，仔细翻看起来，刚才他看的几篇古文简直是生平所未见，质量高的离谱。要是这本书里都是这种文章的话，那少记一个字都是对先贤的亵渎。
“秦孝公拒崤函之固，拥幽州之险，君臣固守以窥周室，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
陈文豪小声诵读起来，可读着读着，声音却越来越大。
“及至始皇，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至六合。”
读完这几句，陈文豪的声音戛然而止。
“永安兄，你不要告诉我这篇文章一共就只有这几句。”
孙绳祖对着章权怒目而视，这篇文章怎么可能就这几句，还不是他这徒弟就只能想起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