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往事如烟
与陈灿告别后。
程梓前脚刚迈进家门，大雨就在后脚落了下来。
没有过渡的小雨，一瞬间雨水像倒下来搬砸在每一处土地。
程梓拍拍身上的土，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轻松了些，没有那么难受了。
她走进客厅，晚饭刚刚做好。
程奶奶还在问程父明天走还是后天。
程父回答道：明天早上就走了，问奶奶要不要一起回去。
程梓听着长辈们的聊天，她感觉越来越轻松，身上的担子好像被卸下来一般，她好像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饭后，收拾好，程梓回到了小卧室做作业。
她看着面前的书本，踌躇半响，刚要站起身来，身后却传来敲门声：“梓梓，是奶奶，给你送点水果。”
程梓连忙将门打开，看着面前的端着自己爱吃的水果的奶奶，程梓唰一下红了眼眶。
“奶奶，您进来吧。”
程梓压住自己发抖的声音，接过程奶奶手上的水果，和奶奶一块坐了下来。
程奶奶不由自主的眼眶泛出丝丝泪珠，她拉过程梓的手拍拍着说：“梓梓，最近怎么样呢？”
程梓抬头看着奶奶，和记忆中的奶奶，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她张张嘴不知道先说什么好。
嘶哑发抖的声音响起，她压不住的声音带了哭腔，开口却是：“对不起奶奶。”
程奶奶，看着面前的程梓，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紧紧的抱住程梓，一下一下轻轻拍着程梓的后背：“傻孩子，是奶奶对不起你。”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刚出芽的小草，被雨水打的吱呀乱飞。
屋内，祖孙两人抱着痛哭，仿佛要哭尽这十年的种种。
程奶奶努力压下自己的情绪，顾不上自己的泪水沾满的眼眶，她颤抖着手，去擦程梓的小脸。
带茧的手指，划过娇嫩的皮肤，程梓看着眼前奶奶的手，常年的操劳展现在奶奶的手上。
程梓哇的一下哭了出来，她啜泣这说：“奶奶，我对不起你，我从来没有怪过你，都是我自己跑出去的，是我害怕不敢回到这里，对不起奶奶。”
程奶奶平缓自己的情绪，握这程梓的手郑重的说：“梓梓，你没错，大家都没错，都是因为坏人，坏人早就已经绳之以法，这些年也是我自己没有想清楚，没有好好将这件事情过去，没有选择最好的方式让这件事影响的低一点，这些年，你受了很大的苦，带给你的阴影是没法改变的，不过好在，这下我们都想清楚了，你也敢于面对了，这就很好了，你很棒，梓梓。”
程梓此时也平复了情绪，她和程奶奶想互依偎这，这些年心里的痛苦，也一点一点在彼此心中消失。
“奶奶，我想多留一天，可以吗？”程梓抹了抹脸上残留的泪水，期待着奶奶的回复。
程奶奶看着面前棱角变得分明的孙女，不仅感叹道岁月的更迭。她笑着捋了捋程梓的头发，忙不迭的点头：“好，好。”
第二天一早，程爸爸和程妈妈就起来收拾东西，程奶奶去看程梓，程梓睡的格外沉，程奶奶便没有再叫她。
她下了楼，叫住了正在收拾的程爸爸：“临许啊，梓梓想再留这里一晚，这会还睡得很熟，我想要不你们先回去，明天在找人顺路把梓梓带回去？”
程爸停下手中的动作，听到程奶奶这么一说，不可置信的问到“妈，梓梓自己说的要留下来一天？”
“那还有假，梓梓长大了。”
程奶奶笑着拍拍程临许的肩膀，走去拿让他们带走的特产。
程爸把程梓还想留一天的事告诉了程母，程母听后，也觉得不可思议，她和程爸商量道：”留程梓一个人在这多少有点不放心，而且明天找谁去带程梓回来呢”
程爸点了点头：“我问问陈延吧，如果他明天回，就让他把梓梓捎回来，刚好咋们两家离得近。”
说完程爸就出门了。
程梓好像做了一个梦，一个漫长的梦，她梦到自己变得好小好小，她奋力的想迈开步子，往前跑，但是奈何她的身体实在太小了。
程梓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太阳光从窗户边透进来，晒在被子上，暖暖的。
程梓眯了眯眼睛，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拿过床头的闹钟一看，时针马上指向了12点，程梓一下子坐起来，掀开被子往楼下跑去。
阵阵香气从厨房传过来，是奶奶在做饭。
程梓叫了一声：“奶奶，我起来太迟了，我爸妈呢？”
厨房的程奶奶拿着锅铲探出一个头：“他两先回去了，我给他们说了让你再留一天，明天你跟着隔壁的陈叔叔坐他们车回去。”
程梓走进厨房里，看着马上就好的饭菜连忙应到：“好，奶奶需要帮忙吗？”
程奶奶笑着说不用，让程梓先去洗漱，马上就吃饭了。
合上了书本，程梓张开双手升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终于做完作业了。
太阳好像马上要落山了，泛红光的夕阳余光透过窗撒下来。
程梓想起自己还没有好好看一下外面呢。
她哒哒哒跑下楼，木质的楼梯发出吱吱的声响。
程奶奶去买菜了。
程梓抬头看看院子里的天，那么蓝，她张开双手，笑的开心转圈。
“程梓？”
听到有人叫自己，程梓转晕了，有些停不住，等停住了，看着门外。
“陈灿，你还没回家？”
陈灿扬起好看的嘴角，问到：“我可以进来吗？”
“当然了。”
程梓吹了下台阶上的灰，坐了下来，示意陈灿也坐下来。
陈灿走进来，也没在意就坐了下来。
“我听我爸说，明天捎你一块回去，我就过来看看你在干什么。”
“你爸是？”程梓疑惑，她好像不认识陈灿的爸爸啊。
“我们家就在你们隔壁。”
“那岂不是我们一直都认识？但是之前一直没有见过。”
程梓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就是陈叔叔的儿子，程梓这才联想到他为什么也在这里了。
看着程梓拍拍脑袋，陈灿不由来的有点想笑，他顿了顿：“我看你今天心情很不错啊！”
程梓抓了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突然感觉很轻松，就不由自主的...还被你看见了。”
陈灿轻笑出声：“你也不像高老师说的文文静静，在我映像里，你一直很活泼。”
“高老师说我文静？”
程梓瞪大眼睛，摆摆手，“那是她不了解我，我其实很爱动的。”
“怎么说？”陈灿对上她的眼睛。
程梓哑然，想了想又说：“可能在熟人面前比较活泼吧。”
陈灿移开眼睛：“想不想出去转转？带你去个地方怎么样？”
“好呀，我刚好想要出去看看。”
程梓跟在陈灿后面，陈灿慢慢放慢脚步，和程梓并列而走。
快要日落，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
陈灿带着程梓七扭八拐，穿过巷子，到了一个死口。
看着旁边的梯子，陈灿低头，刚好看见程梓黑黑的长睫毛，扑闪扑闪的：“我先上去然后拉你，不用害怕很安全的。”
程梓看着面前高高的墙，点点头。
陈灿很快就爬上去了，可能是因为个子高的原因，感觉这面墙对他来说根本不算高。
程梓倒有点困难了，她从来没有爬过墙，显得有些吃力。
陈灿伸手拉她。
袖子顺着俯身的动作往上拉了些许，少年的手臂修长，漏出小臂，青色的纹路在白皙的皮肤上蔓延到手背。
骨节分明的手指，掌心是淡淡的粉色。
‘好漂亮的手。’程梓在心里默默想。
程梓伸出胳膊，她没好意思扶上陈灿的手，陈灿一下拉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拉了上来。
映入眼帘的是冒出几颗粉色花苞的树，长长的枝芽伸展开来。
程梓向四周看去，围墙上面是小小的正方形平台，远处连绵不断的山峰，顶间白白的，雪还未消融。
程梓向四面转了转，周围的屋顶上冒出缕缕白烟。
近处的一些树，程梓叫不出名字，但是她认得桃树，桃花马上要开了。
程梓不由得发出感叹。
“感觉好舒服，在上面没想到能看到这样的画面。”
“你低头看看。”
顺着陈灿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簇一簇的花苞，小小的，有几朵微微张开了花瓣，能看出不同颜色的小花来。
程梓伸出手对着陈灿比了个大拇指：“真好看。陈灿，你真厉害，知道这么多地方。”
陈灿微微一笑指着小花说：“这是小雏菊。你看内边，那是向日葵，这是桃树，那是杏树，远处的长条是柳树。再过不久，花就会全开了，到时候再带你来看。”
程梓顺着陈灿指的方向一一望过去。她张开臂膀深深的吸了口气。
“这里真好，我感觉我有点喜欢这里了。”
陈灿走向前面的墙边，掏出纸巾擦了擦上面的灰，招手让程梓坐下。接着慢慢开口：“其实，我来过这个地方很多次，不开心的时候，开心的时候，甚至每次回老家的时候，我都要来这里。”
太阳朝西方向落下，刚好在他们面前，程梓眯了眯眼。
她扭头去看陈灿，夕阳的余光打在他脸上，柔和的光晕开来。
程梓想到了在教室看见陈灿的时候，那个时候，光是打在他背后的。看不清他的脸，而现在记忆和现实重合，眼前的陈灿生动明亮了起来。
陈灿伸出骨节分明的手，遮挡住一点光。
“听到你说有点喜欢这里，我感觉很开心，因为我也喜欢这里，有一种分享宝藏的快乐。”
程梓轻轻的笑：“谢谢你的宝藏，让我发现这里其实很美好。”
陈灿扭头对上程梓的笑容，也轻轻笑了。
太阳落到山头那边，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陈灿起身看看周围，点点的亮光示意两人该回去了。
陈灿率先下来，在下面扶梯子。
程梓有点笨拙的往下爬，陈灿也怕她掉下来，在下面伸手接她。
程梓一跳，轻轻的落了地。
“走吧，太晚的话程奶奶会担心的。”
陈灿带着程梓往回去走。
将程梓送回家后，两人分别。
刚踏进门，程奶奶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梓梓回来了？”
程奶奶走过来拉程梓往里面走：“跟小灿出去玩了？”
程梓疑惑问奶奶：“奶奶，你咋知道的。”
“我去买菜的时候碰见小灿了，他说要带你去转转，可能会晚一点，叫我不要担心。”
程奶奶笑着推程梓，“快去洗手，准备吃饭。”
饭桌上，程奶奶往程梓碗里夹菜：“尝尝这个。”
“奶奶你也吃，别只顾我了。”程梓笑着也给奶奶夹菜。
“梓梓啊，你和小灿在一个班吗？”
听到奶妈问陈灿，程梓回答道：“他在五班呢，在我隔壁。”
“那可好啊，你两互相有个照应，家住的也近。”程奶奶顿了顿又说：“小时候啊你两经常在一块玩呢。”
程梓抬头想想：“我怎么不记得，那么早我们就认识了吗？可是这么久我也没见过他。”
程梓往嘴里塞了口饭又道：“奶奶，我之前总是经常见到陈叔叔和刘阿姨，也知道他有个小孩，但是却从来没有见过陈灿，要不是这次回来，我都不知道原来陈灿就是陈叔叔的小孩。”
程奶奶往程梓碗里夹了块肉，“梓梓，你还记得小灿的哥哥吗？”
程梓的手微微顿了顿，想起来他们的秘密，装作不知道的摇了摇头。
“不记得了也好，来吃肉。”
书桌前，程梓手中的笔一顿一顿，她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小时候和陈灿玩过，还有陈灿的哥哥，为什么奶奶他们都知道，就自己没印象呢。
次日，程梓翻了个身，缓缓起来，关掉还在作响的闹钟，大大的伸了个懒腰。
“好舒服呀。”程梓轻声发出感叹。
7点，太阳还没有升起，早晨还有点冷，程梓换好衣服，开始收拾书包。
“一定不能让陈叔叔等久了。”程梓嘴巴嘟囔着说，手下的速度也开始加快。
吱哒吱哒，程奶奶听到声音，知道程梓起来了，忙将做好的早饭端到桌子上。
“奶奶，早！”
“早早早，梓梓怎么不多睡会啊。”程奶奶摸摸程梓的小脸。
“奶奶你也起太早了，你应该多睡会。”
程梓拿起桌上的馒头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陈叔叔捎我回去，我不能让他等我。”
程奶奶将牛奶递给她，一脸慈爱的看着程梓：“慢点儿，别噎着了。”
程奶奶拿起准备好的蔬果，“你到时候，把这个给你陈叔叔，让他们拿回去吃。”
程梓咽下嘴巴里的东西，“知道了奶奶。”
程奶奶拉着程梓去门口，一路叮嘱。
“梓梓要好好吃饭，要多吃水果蔬菜，养好身体，要保持好心情……”
“知道了，奶奶，您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会回来经常看您的。”
程奶奶摸摸程梓的头发，一脸不舍的看着她。
远远的就看见陈灿在帮忙装东西。看见她们来了，立马跑过来接过程梓手上的东西。
“程奶奶早上好！”
程奶奶笑着点头。
走到车前，陈延向他们打招呼。
“陈叔叔好。”程梓乖巧的问好。
陈延应答，又转向程奶奶：“程姨，外面冷，你就先回去，我们就准备出发了。”
“哎，好小陈，麻烦你了啊！”
“没事的，程姨。”
“奶奶，那我们就走了，你照顾好自己，我下次放假就回来看您。”
程奶奶点头，目光慈爱的看着程梓，泛起涟漪。
程梓轻轻的抱了抱程奶奶，跟陈灿上了后座。
程奶奶挥手，“路上慢一点。”
车上三人挥挥手。
程梓摇下车窗：“奶奶，再见！”
程梓看着车后的奶奶，慢慢变小，心里堵堵的，她有些后悔，这么久了才来看奶奶。
望着奶奶的身影，程梓感觉很不好受。
身旁伸过来一只手，程梓低头看去，陈灿递给他一颗糖。
陈灿看出了她的不舍：“吃点糖就不会晕车了。”
程梓接过来，轻轻的说了句谢谢。
早上的路车很少，太阳也渐渐升起。
程梓感觉眼睛睁不开，伸手去挡住阳光，待眼睛适应后，她看向窗外，街上已然车水马龙，他们到了市区了，程梓发觉自己不知道啥时候睡着了。
陈延通过后视镜看到悠悠转醒的程梓说到：“马上就到了，梓梓没晕车吧？”
“没有呢，陈叔叔，你的车开的很稳，比我爸爸好多了”
“哈哈哈。”
陈延被逗笑了，夸赞小姑娘真可爱。
很快车子缓入小区，稳稳的停在了程梓家楼下。
陈灿下车帮忙拿东西。
程梓指着后备箱的蔬果说到：“这是奶奶让我给带给你们家的，知道当面给陈叔叔，他肯定不要，所以让我下车后给你们。”
陈灿轻轻笑了笑：“那就谢谢程奶奶了。”
他拿起几袋东西，“我帮你拿上去吧。”
程梓连忙从他手里接，“不用，我自己就可以了。”
“让陈灿帮忙拿吧，你一个女孩子拿这些太重了。”陈延探头向后看过来。
“我去停车，让陈灿帮你拿上去吧。”
听到陈延这么说，程梓也不好意思在拒绝。
她扬起笑容对着陈延道：“那就谢谢陈叔叔捎我回来了。”
陈延向她摆手，“不客气不客气。”转头向陈灿说到：“那你送完梓梓到家了，一会自己回来。”
陈灿拿着东西应到：“好”。
程梓背着书包，带着陈灿往楼上走。
“陈灿，你们下次放假还会回去吗？”程梓看着陈灿手中的袋子问道。
陈灿想了想：“不一定吧，还不太好说。”
看着程梓，陈灿猜中了她的心思。
“不过，想要回去的话，可以自己坐车，也很方便，我坐过几次车，要是你想回去可以叫我，我带你回去。”
程梓眼睛露出了期待：“真的吗，陈灿，那下次的话你要是也想回去就带上我，我还想去看小花。”
陈灿笑笑：“好啊，说好花开了带你去看的。”
程梓心情一下子放松了起来。
很快到了家门口，陈灿轻轻放下手中的东西，向程梓告别。
“那就明天见了，6点50。”
程梓挥手再见。
目送这陈灿下楼，程梓从书包里掏出钥匙打开家门。
程临许和许迦去上班了。家里面空空的。
程梓将东西提进来，一一放好后，回到自己的卧室。
脱掉外套，地上轻轻一声，什么掉下来了。
程梓低头望去，红色的纸钞厚厚的叠在一起。
她蹲下身去捡，泪水模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