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歇了四天,足够了
皇城大内,是朱姓皇族们的家。
而除了皇帝、皇太子、皇太孙外,其余皇族成员到了相应的年龄,都要离开大内,住到属于自己的新家中。
虽说因为朱老板的辛勤耕作,皇室成员数量大增。
可这皇城大内,实在太大了。
大到有时候亲父子、亲祖孙都难得日日见面。
所以,当三个年长的子女日日待在附近,抬头便能见到,抬耳便能听到子女声音时,朱标还有些怀念。
三十多年前,他爹还只是个普通的将领,没有称孤道寡。
家里的房子只是个小院,不像现在这样壮丽恢弘。
朱标也是每日都能见到母亲,见到弟弟。
只是随着朱元璋称王称帝,朱标也随之被立为吴王世子、大明皇太子。
幼年与家人时时相伴的日子,就成了一场梦,一场只存在于睡眠中的梦。
梦会醒,子女日日相伴的日子也会结束。
洪武二十五年,正月初六,周王朱橚(su)来朝。
皇太子朱标必须身穿冠冕,手捧大圭,于文华殿接受五弟朱橚的跪拜。
难得于春和宫中好好修养数日的朱标,其实非常期待这一天。
朱标不止期待与五弟,久违数年的相见,也期待自己终于能处理政务了。
无他,一个忙碌惯了的人,实在是闲不下来。
一旦闲下来,就浑身不舒服。
对于这类人,可以简称之为得了“劳碌病”。
这种病无药可治,唯有劳碌终生,方舒服自在。
这种病会遗传,可以是隔代,也可以父子相传。
目前得了此病的已知典型患者有:朱元璋、朱标父子二人。
至于还有没有其他人得这病,还有待观察。
皇太子朱标患病的消息,除春和宫内一干人等外,也就皇帝朱元璋,以及太医院院使郝文杰等寥寥几人知晓。
不过皇宫里的人都敏于事故,正月初二那日皇城大内的紧张氛围,多多少少都会有人会注意到,只是没人敢去打听罢了。
周王朱橚来朝,风寒刚愈的朱标没有亲手煮面,而是早早与皇太子妃吕氏打了招呼,让她亲自下厨煮面。
于是,朱标、朱橚两兄弟,与朱允炆、朱允熥两兄弟便落座于文华殿后殿,围着八仙桌开始嗦面。
与表现的像个自来熟的齐王朱榑不同,周王朱橚要沉默许多。
朱橚很少主动提出问题,往往是朱标问了,他便一板一眼恭恭敬敬的回答。
对两个大侄子,也只是淡淡的点头,没有刻意结识。
只是面吃完之后,朱橚犹豫了半天,方向长兄低声询问道:“兄长近日可是身体不虞?”
正忙着收拾碗筷的朱允炆一听,下意识的望向五叔朱橚,想要探究他这位五叔的深意。
而朱允熥却依旧低头,拿着一方干净的抹布擦桌子。
“前几日染了风寒,现在已经好了。”
朱标脸色不变,神色温和的说道。
“怪不得我从兄长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
朱橚听了点点头,随后又仔细看了看长兄的脸色,“兄长气色看起来,也是病后初愈的样子。”
“五弟,看来这些年,你的医术又精进不少。”
朱标对于周王的无礼打量毫不在意,反而笑着说道。
“兄长,我文不成,武不就,向来不得父皇喜欢,也就这点爱好以自娱了。”
朱橚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他这次奉诏来朝,不出意外的又被父亲朱元璋给训了一顿。
被训的原因,是因为他整日埋头研读医书,不理王国事。
“我听闻,这次河南水患,全靠五弟你赈济得当,又是出粮,又是出药。
让当地百姓大安,死伤也少了许多。”
对自家老爹的品性,朱标是最熟悉的,便不提这茬,转而说道。
“弟身无长处,全赖父兄信重,封为周王,建藩开封。
弟不能像二哥、三哥、四哥、六弟、七弟那般领兵出征,为父皇、兄长分忧,只能做些本分的事情。”
朱橚对于夸奖并不自傲,反而很是恭谨的回答道。
朱标看着本就闷葫芦的的朱橚,越来越谦虚谨慎,心中也是一叹气。
有些人生在皇室,却把自己皇族的身份当做束缚。
比如朱橚就是这样。
朱橚可以说,是一个被皇子亲王身份耽搁的医学家、植物学家。
可话又说回来了,朱橚如果生在普通人家,也不一定有这个机会读书识字、看那么多医书,行遍河南、应天、云南等地。
云南作为瘴气丛生之地,对别人来说是个苦去处,可对朱橚来说,是个好地方。
当地的野生植物有太多是朱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本来朱元璋把朱橚贬去云南是惩罚,可是听侍卫们的禀告,周王在云南呆的很开心。
这朱元璋心头极其不爽,便让朱橚返回河南封地。
朱橚从云南返回河南前,去应天府谢恩。
朱元璋问朱橚当地风土民情,朱橚一问三不知,气的朱元璋直接骂朱橚“自古至今愚蠢无有如此者”。
其实吧,朱元璋是问错了问题,如果朱元璋问当地有什么植物,有什么药材,那朱橚肯定回答的头头是道。
只是可惜,朱元璋对儿子的要求是当个政治家、军事家,而不是当个医学家。
朱标对五弟嘘寒问暖了一会儿,便让两个儿子替自己将弟弟送到文华门。
待亲人走后,后殿无外人,朱标才发出数声无法遏制的咳嗽声来。
帮着朱标抚背顺气的万喜一脸忧愁道:“殿下,还请回宫歇息吧。”
“歇了四天,足够了。”
将喉咙的痒意咳嗽出去后,朱标摆了摆手说道。
“殿下,您身子未愈,不急于一时啊。”
万喜跪倒在皇太子跟前,恳求道。
“怎么,十棍还不能让你长记性?
居然敢阻拦孤处理政务了?”
朱标坐在椅子上,睥睨着跪在地上的万喜。
“殿下乃大明根本,臣奉皇命侍奉殿下。
自然一切以殿下安康为重。
殿下,政务不急于一时,还请殿下三思。”
万喜一边磕头,一边恳求道。
也就在这时,屋外守门的内侍大声禀告,两位皇孙回来了。
朱标瞅了瞅门,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忠仆。
“起来吧,不得再有下次。”
“是,臣谨遵殿下谕令。”
万喜虽然屁股上的棍伤还没好,但动作依旧麻利,一边擦干脸上的污渍,一边迅速起身站到朱标身侧,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