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是要打仗么
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知识退步了没关系，重学就是了。
但当官相反，不能退。
虽然可以有策略的退，但绝不能无故的退。
就如胡惟庸、李善长，他们二人作为旧勋贵的领头羊，作为替旧勋贵谋取利益的人，就没办法退，不然会遭手下人的反噬。
而且他们那种喜欢与人斗的性格，也不允许他们退。
自这两人败亡之后，作为皇太子外戚的蓝玉，在朱元璋与朱标的暗示或者说是扶持下，成了勋贵们的领头羊。
这时候的蓝玉，能退么？
或者说，朱元璋会让他退么？
领头羊的离去，会带来格局的紊乱，到时候又要重新洗牌。
而且蓝玉之后，谁能担大任，一边听皇帝的话，一边让武勋们听话？
宋国公冯胜？
他是周王朱橚的岳丈，而且自洪武二十年出征纳哈出，败军而回后，他威信大减。
颖国公傅友德？
的确，在蓝玉异军突起之前，中山武宁王、岐阳武靖王病故之后，傅友德是仅次于冯胜的二号人物。
但，傅友德如今是晋世子岳父，是晋王的亲家。
信国公汤和？
洪武二十二年，汤和致仕还乡，从此退出了政治圈。
不过汤和年纪大了，比朱元璋还大几岁，就算能重出江湖，也没那个精力管事。
而且，说实在的，汤和自身，其实并没多少能拿得出手的大功勋。
他能被封为国公，靠的是资历特别高，还有就是与朱元璋的关系。
在建国前后的战争中，汤和都是以副帅的身份领军。
唯一一次，还算能拿得出手的独自率军，是西伐偏居一隅的明夏朝廷。
可那一次，汤和被拦在了大溪口，一直进不去四川。
若非颍川侯傅友德从另一路进攻，以及汤和麾下的德庆侯廖永忠奋勇前进。
汤和这个统帅可能还进不去四川，大明的那次西伐可能会成为一个笑话。
所以，除他们四人外，更准确的说，在众武臣中，如今除了蓝玉，已经没有人能让皇帝放心，还能让武勋们都心服口服的人了。
蓝玉清楚此时的朝局，也清楚此时肩负的责任，所以，他在听到皇孙的询问之后，只是笑着说道：“殿下，某膝下有两个不成器的儿子，还有几个未成人的孙子。
若某不趁着能动弹的时候，为儿孙添点身家，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坐吃山空咯。”
“舅公这次外出，是要打仗么？”
朱允熥听懂了他话中隐藏的意思，便不好再劝，而是问道。
国朝征伐，皆是机密大事。
就算是两个儿子，蓝玉都没说，但既然皇孙问了，蓝玉也没打算瞒。
便点头道：“自洪武十年，宁河武顺王西征后，西番各地皆归顺我朝。
可十多年过去了，西番各族，有些忘了当年挨的打，开始不敬我大明。
不但不遣使来朝，还化兵为寇，洗劫来往商旅充当军费，谋求自立。
所以，上位有意对西番出兵。”
“舅公，不知这西番是指？”
朱允熥听了，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容，问道。
蓝玉却不觉得可笑，反而一边指着挂在墙上的地图，一边详细解释了起来。
在听了他的叙述，朱允熥才知道，西番其实差不多后世的甘肃、宁夏、青藏等地区。
因为在大明西边，所以统称为西番。
与对北虏，时不时出兵巡边、一副痛打落水狗的态度不同，朱元璋对西番的态度要好许多。
不但设立互市，以茶、绢等物交易马匹，还任当地部族首领为卫所指挥使。
颇有一种，拿钱换安好，以夷制夷的心思在。
不过，这并不代表，朱元璋能任由这群人别苗头。
所以，朱元璋才有意出兵西番，征不附者。
毕竟，人都是畏威而不怀德的。
不一根棍子，一个甜枣，是不会乖乖听话的。
“西番部落众多，该地地广人稀。
咱们大明将士又以新练步卒居多，若他们知晓我军将伐，做鸟兽遁去，我军追之不及，舅公打算如何征之？”
朱允熥询问道。
这就游牧民族与农耕民族的不同了。
游牧民族马多，逐草而居，而且各个马术精湛。
大明军队虽然也有骑兵，但主要都放在北边。
征西番，还是以新兵步卒为主，所以朱允熥才有此担心。
毕竟，游牧民族最擅长的就是，骚扰、以多欺少的战术。
“殿下之忧，某亦知晓。
上位也曾有言，西番乃是痼疾，此次以威慑，并宣扬我朝德义为主。”
蓝玉见皇孙指出征西番的不利之处，解释道。
“原来，皇爷爷与舅公早就想好了，亏我还想要提醒舅公。”
朱允熥摇了摇头，自嘲道。
“殿下能想到西番诸族用兵习惯，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毕竟，殿下您从未掌兵，不是么。”
蓝玉却不苟同道。
“那我就先祝舅公征伐在外，一切皆依计划行事，顺利功成。”
朱允熥当即拱手祝道。
“谢殿下，有殿下此言，某一定得胜而归。”
蓝玉此时才一脸自信的承诺道。
“那舅公出京后，也不用担心家里。
我在宫中也会孝顺父祖，用心学业。
两个表舅，想来也会替舅公，打理好府里杂务。
舅公在外，只须想着如何稳扎稳打，赢一场胜仗就行。”
朱允熥望向蓝玉，笑着说道。
“殿下放心，某身无长处，唯一擅长就是领兵打仗了。”
一直在皇孙面前谦虚有加的蓝玉，此刻终于露出了自傲的一面。
他可是如今大明唯二最会打仗的将领了。
朱允熥见了，也不好再说什么。
之后，蓝玉又将两个儿子、以及还在读书的孙子们唤来。
若非蓝玉的兄长蓝荣刚上书致仕，已返回老家凤阳。
侄子蓝田又刚袭父职，任府军右卫指挥佥事，忙着熟悉军务。
蓝玉怕是要让皇孙，与自家男丁，挨个介绍认识。
不得不说，与常家人丁单薄相比，蓝家男丁还是不少的。
虽然蓝玉对两个儿子看不上，但对于长孙庆孙，还是非常喜爱的。
甚至于让庆孙特意挨着皇孙坐。
与蓝玉一家人吃过饭后，朱允熥离去。
他在走出凉国公府时，回头看了一眼这座气势恢宏的府邸。
心中想道：“希望蓝玉能听进他的话。
也希望下次再来时，也如今日这般喜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