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大车
高洋离开邺城，也就意味这高肃兄弟可以离开柏堂了。
高澄的尸身被秘密的送回了丞相府，高家上下这才知道了高澄的死讯。
只是因为高洋本人还未表态，所以高家此时依旧是秘不发丧，只是在府内先行给高澄摆好了灵堂。
由高澄发妻元仲华带头祭拜之后，高家众人便是跪在地上大哭了一阵。
元仲华哭到昏厥，于是刚刚被娄昭君放回傻了吧唧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高孝琬便是和高孝珩先搀扶着元仲华下去休息了。
“阿兄，阿耶他………”
一个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小女孩儿紧紧的抓着高肃的下摆，一双大眼睛怯怯的忽闪忽闪的看着高肃。
只是这个小女孩儿虽然岁数尚小，却已经能够看出来并非一般人物了。
因为她的眼睛，是蓝色的………
虽然长着汉人一样的面孔，却皮肤雪白，鼻梁也微微高于寻常汉人，眼窝深遂，再加上微微有些发黄的头发，这一切都在证明着她的血脉并非是单纯的汉人或是鲜卑人。
高肃则是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小女孩儿的头，轻声道：“阿耶死了。”
小女孩儿虽然并不明白生死，但是下意识的已经感到恐慌，于是便紧紧的拽着高肃的下摆，眼泪珍珠一样的不断涌出。
她叫高柔德，高澄如今最小的女儿，从小就很粘高肃，因为她和高肃一样，都是没娘的孩子。
只不过不一样的是高肃不仅没娘，爹还没啥用，高澄并不怎么关心高肃，而高柔德就不一样了，高澄对她还是比较喜爱的，如果有空常常跟高柔德一块儿玩耍，关心高柔德的情况，而且专门安排乳娘照顾。
高柔德的母亲，是那个差点儿把高欢榨到提前精尽人亡的蠕蠕公主。
蠕蠕并不是她的封号，蠕蠕指的是柔然，当时柔然是北魏在北面最大的威胁，为了表示北魏对柔然这个草原上少数民族的蔑视，北魏人将柔然称之为蠕蠕。
而到了高欢这一代，因为高欢有包藏天下澄清宇内的志向，所以实在是没功夫和柔然对打了，他要将有限的精力和财力兵力投放到对西魏和南梁的攻伐中去。
因此高欢本来是想给元善见娶个柔然娘们儿来着，但是人家柔然可汗很显然看出高欢的心思来了，反正一个鲜卑人娶一个柔然人，别跟我汉人扯上关系就行了………
高欢这是明显看不上柔然，不想跟柔然扯上关系脏了自己的血脉………
所以柔然可汗直截了当的提出自己的女儿要嫁只嫁高王！除此之外一概不嫁！什么？你说不娶？不娶那咱就接着打！
高欢人都麻了，老夫都已经五十多岁了，我就是有这个心思，我也得有这个本事啊。
那不管，反正要么你娶，要么你打，看着办罢！
高欢无奈，只能是强抖威风硬挺了上去，原本以为这样就算是完事儿了，大不了以后就当女儿养了算了。
谁料柔然可汗比他还要鸡贼，专门派了个人跟着蠕蠕公主监视高欢，只要高欢一有功夫就逼着高欢和蠕蠕公主造人，直到蠕蠕公主和高欢的儿子出生了，才能返回草原！
那段时间高欢简直是苦不堪言，甚至连生病了，都要被人从病床上抬着去和蠕蠕公主造人………
讲道理，一个是年轻力壮刚刚二八年华正当时的青春少女，另一个是五十多岁整日忙于政务的老头儿，俩人能和谐才怪呢！
所以一直到高欢去世，蠕蠕公主也没能生下一儿半女，那么高柔德是怎么来的呢？
当然是蠕蠕公主和同样年轻的高澄生的了………
不过这倒不是高澄挖他老爹的墙角，因为高澄原本想将蠕蠕公主送回去的，但是柔然可汗阿那瑰一定要求蠕蠕公主按照草原上的习俗，即父死子继来侍奉高澄。
于是高澄无奈只能是遵从柔然的习俗，娶了蠕蠕公主，并且在第二年就生下了一个女儿，就是高柔德。
不过好景不长，高柔德才刚刚出生，蠕蠕公主便是郁郁而终了，可能邺城的城墙太高终究还是挡住了一颗向往草原的心，以至于绝望到已经心无生机了罢。
也因为如此高澄对高柔德的照顾是要多于其余的子女的，而高柔德因为奇特的长相并没多少人愿意跟她一起玩，所以从小高柔德就喜欢粘着高肃。
一是因为高肃也是没娘的孩子，二是因为高肃毕竟前世见过不少金发碧眼的大洋马，所以一个混血儿罢了，自然也不会多么用异样的眼光看待。
所以高柔德最喜欢和高肃玩，不过高肃毕竟内心不是小孩子，所以很显然，对待高柔德也并没有那般的亲昵。
即便如此此时看到高柔德哭的泪人一样，高肃还是叹息了一声，轻轻的拍了拍高柔德的后背，高柔德自然是顺势就钻进高肃的怀中哭了起来：“那以后，是不是再也看不到阿耶了？”
高肃沉默了，高柔德也似乎是知道答案了有些弱弱的道：“我不想阿耶死，阿兄把阿耶救回来好不好？”
高肃轻声道：“人总归是要死的………”
高肃看着高澄的灵位，双眼微眯，是啊，自己都死过一次的人了，有什么可怕的呢………
高柔德从高肃的怀中睡着了，高肃便是将她交给了她的奶娘。
此时灵堂之内基本上就只剩下高澄的妻妾以及高肃兄弟还在了，高延宗方才也是困得挺不住睡着了。
眼见着夜色越发的深沉了，跪在前面的高孝瑜生母宋夫人便是上前对元仲华轻声道：“娘娘，夜深了，孩子们都挺不住回去休息了，娘娘也要保重身子啊………”
元仲华是高澄发妻，十岁就嫁给了大自己两岁的高澄，到如今将近二十年过去了，两人之间虽然也有过龃龉和争吵，但毕竟是自己的丈夫，所以此时元仲华当真是心如刀绞。
元仲华生的十分温柔貌美，她的品德素来是为高家上下乃至朝廷内外都称赞的，在成为高澄的妻子之后兢兢业业夙兴夜寐，上孝父母，下友姑叔。
然而高澄和她之间的关系，虽然也曾有过些许的恩爱，但更多的还是一众别扭的心态，高澄虽然对她很好，但是也曾有过要用受宠的王昭仪来替代她的心思。
后来是崔暹极力劝阻，说公主并无大错，不应该轻易的废立才算是止住了高澄。
然而即便是如此，元仲华也并没有怨恨高澄，相反的依旧是兢兢业业的为高澄持家，直到今天………
元仲华生的鹅蛋脸，杏眼此时通红含泪，而一双柳叶眉则是微微的颦着，闻言并没有开口，依旧是面如死灰的看着高澄的灵位。
宋夫人见状，叹息了一声，便是对元仲华继续轻声劝道：“娘娘，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如今全家老少都在依靠着娘娘。”
元仲华闻言，方才是如死灰一样的双眼渐渐恢复了些许的灵光。
高肃兄弟站在门口，他们换上了孝服，但是却不能穿出去，因为此时高澄的死讯还未发布，所以也只敢在家里穿穿。
元仲华的视线扫过了他们，随后方才是微微低头想着什么，许久才是点了点头：“阿姊所言极是………那就求阿姊先带着大家下去休息罢，我想，我想再陪陪大将军。”
宋夫人闻言张了张嘴，却见元仲华没有要交流的意思了，无奈之下只能是叫元仲华保重之后，便是起身驱散众人了。
高孝琬选择留下来站在门口陪着母亲，而高肃则是挺不住了，这段时间他身心俱疲，此时早就已经是累的不行了。
站在门口呆滞了一会儿之后，便见一个夫人上前对高肃笑着道：“四郎，来我房间睡罢。”
高肃抬起头看去，便见一个容貌十分美艳的夫人走了出来，生的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虽未浓妆艳抹，却是荣光熠熠，恍若神仙妃子一般，生就一双桃花眼，笑起来除了亮眼的贝齿之外两靥酒窝十分明显，一双桃花眼，带着柔和笑意的看着高肃。
这样一个美人儿，你很难想象她的名字居然叫………郑大车………
是的，这居然是个女人的名字，还是一个十分美艳的女人。
郑大车论起来应该算是高肃的祖母辈的，因为她是高欢的妾室，当然，也是人妻………
当时郑大车是广宁王元悌的王妃，后来元悌辈尔朱荣给祸祸了，于是高欢瞅准时机就直接上位了。
郑大车的相貌深得高欢的喜爱，可以说是高欢所有妾室当中最受宠的那一个。
但是同样的，高欢娶了郑大车的时候岁数也不小了，难免有时候有些力不从心，郑大车又是如此美艳且如狼似虎的年纪………
高澄那个时候又正是身强力壮英俊潇洒的时候………
就在高欢在外出征的时候，就上演了寂寞小妈和单身继子的戏码了，高澄这个小马成功的拉上了大车………
等到高欢回来的时候，两个早就吃瓜上头的侍女便是直接将这件事告发给了高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