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夕阳西下。
满头白发的薛老爷只是静静站在儿子坟前，周围负责帮忙抬棺材的家丁和前来吊唁的人已经纷纷离去，只剩下他这个当父亲的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谁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打扰他和儿子最后的独处时间。
数月前的他还意气风发，那时他刚刚前往州城筹到淬体丹，又在周围县城收集了不少珍贵草药，并且得知仙人下山收徒的消息后，还想办法打通了州城的关系。
让仙人去州城要面见各大家族的弟子时，顺便推荐推荐自己儿子。
你可以说他是个宠坏孩子的父亲，但绝对不能说他是个坏父亲，至少在薛无为心中这就是完美的父亲，而薛铭也在短短二十年内，将儿子未来的道路彻底铺平。
甚至在返回清水县时他都在想办法筹备礼金，思考带些什么礼物上门比较合适。
是给颜家准备的，为了儿子得到仙人青睐后能第一时间去颜家提亲，娶得心上人。
“呼——”
吐出一口浊气。
坟前不光只有薛铭，还有几个看起来不过才十二三岁的少女被吊在树上，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惨白，毫无生机。
鲜血顺着脚掌滴滴滑落，看绣花鞋那歪七扭八的模样，恐怕是死前遭受过巨大痛苦后疯狂挣扎的结果。
“无为啊。”
“今日你先委屈委屈，照顾好自己。”
“等到明日她们的血干了，爹就把你最喜欢的这几个丫鬟给你送下来陪你，让她们永生永世都照顾你。”
“以后哪怕在地府，也会有人伺候好你的……”
口中喃喃念叨着什么。
在这种封建时代和背景下，丫鬟和家仆本就属于别人的所有物，对于薛铭而言，他甚至都不觉得自己杀了人，只是杀了家里几只鸡鸭来祭奠孩子的在天之灵。
待到明日血流干后，便能放在一起下葬，如此一来，儿子便再也不会孤单了。
夜色渐晚，有不少薛家人只是站在山下耐心等待，根据老爷的吩咐，如果老爷今晚不走，他们就必须留在这里等他。
可正在等候的众人并没有察觉到有人影飞快从一旁的山间小道快步上山，动作轻盈，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大约一刻钟功夫，就登上山头。
“果然在这。”
见到薛铭的身影，那人只是心中一喜，不过在见到那悬挂在树上的几个丫鬟时，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我等你很久了。”
率先开口的人是薛铭。
转过身，看着身后那头戴斗笠的人，面色平静如常，仿佛早就料到对方会来找自己。
表情有些意外，薛铭的聪明远超预期，而这位老爷只是继续说道：“无为想趁颜钟旭去州城办事这段时间对江枫下手，这件事我其实是知道的。”
“也默许了。”
“否则王七根本联系不上你，只是任由谁都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般模样。”
没有开口，和这位薛老爷保持着一定距离。
脸颊和身上依旧火辣辣的疼，他是在医馆里处理完伤口后第一时间就过来跟着薛铭上了山，自打上次吃了江枫的亏后，他就再也不敢轻视任何人。
不过这位老爷也不指望对方开口，嘴角勾起一抹嘲弄，自顾自的说：“我给无为铺平了所有路，也预料到了绝大部分事，唯独有两件事没算到，可偏偏就是这没算到的两件事害死了无为。”
“第一件事，是江枫那小畜生隐忍多年，结果时至今日突然发难，谁也没算到他能杀死王七。”
“第二件事，是养虎为患。”
“我一直都不知道王七为何会选择我薛家，当初为了拉拢他，给了他娥城三成产业，也答应会想办法支持他修行，重新修缮他爹娘的坟，如有仙门下落，会第一时间告知他。”
“只是没想到，他始终将如意算盘放在无为身上。”
叹了口气，关于江枫有杀死王七能力的事实在没人能预料，但第二件事他其实并不太确定，虽然验尸结果是这对主仆有过自相残杀的行为，但也有可能是其他原因导致的。
所以他心中只是有点怀疑，直到李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他心底终于有了答案。
“你，也是冲着那颗淬体丹来的吧？”
虽然是疑问句，但语气笃定，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肯定这人的目的。
而李鹰也终于有了反应。
“有点儿意思，清水县这么屁点大的地方卧虎藏龙，人才辈出啊……”
被人戳破心中所想，李鹰便不再隐藏，很干脆谈起生意。
“既然你知道我来意，那我就直接说吧。”
“这两样东西对我都有用处，把它们给我，我自然能更进一步，作为交易，江枫的脑袋归你，你不是想给儿子报仇么，这笔生意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贪婪的舔了舔嘴角，在他的设想中这位失去儿子的父亲肯定会毫不犹豫开口答应，可令人意外的是。
他居然摇了摇头，脸上带着几分嘲讽。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第一句就带着浓郁的火药味！
“一颗淬体丹，加上那些珍贵药草，这样的报酬别说你，我可以去州城找五个你来办这事。”
“甚至可以找到修行者。”
“你不配这价格。”
最后一句更是让李鹰眼中闪过凶光！
可薛铭只是淡定的站在原地毫无惧意，在经过最初的愤怒后，理智重新占据了他大脑的上风，这说辞和作风也不愧是商人出身，两三下把面前这李鹰贬的一文不值。
实际上他手里并没有什么底牌，周围也没埋伏什么高手，对于这位老爷而言，失去儿子后他的生活就已经开始失去盼头。
唯一支撑他的，就是仇恨。
直勾勾盯着面前的中年人，似乎也是有点捉摸不透对方究竟有什么底气，最终没敢选择动手，过了好一会儿才眯着眼说：“那你想怎样，脑子进水了才在这里等我这么久？”
薛铭也不恼怒，只是转过身，背着手。
“昨日，我已经派人去了州城，将这颗淬体丹和那些珍贵药草作为悬赏筹码丢了出去。”
“能找到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但想寻找几个修行者过来问题应该不大，毕竟淬体丹的价值摆在这里，最多半个月，这批人就会过来。”
“要么，你在他们来之前，拎着江枫的脑袋来见我。”
“要么，你等他们来之后，他们拎着江枫的脑袋来找我领赏。”
可面对这样的条件李鹰只是冷笑一声。
“想让老子打白工？报酬呢？定金呢？一样都没有就让老子冒着风险去杀江枫？那小子可是把王七弄死了，至少那堆珍贵药草该作为定……”
“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短短几个字就让李鹰再也说不出话。
口中咒骂一声，转过身正欲离去，以他的性格怎么都不可能被人如此拿捏，可这时候他的脚掌就像是被定在原地，一步都迈不开。
因为这是他能拿到淬体丹的唯一机会。
于是他只能咬着牙，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