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华亭惊魂
两日下来,刘义符和顾恺之在野外命人采集了不少的松柏树脂,经过简易的蒸馏处理后,提取了油画颜料的重要材料——松节油,再将此物与中国国画的传统矿石颜料:朱砂、雄黄、石绿、赭石等相混合,获得了比较粗制的颜料。
刘义符又把从素描阶段的起稿,到上色、调色,再到用画刀切割色块增强表现力,最后到晾干到保养的整套流程展示出来后,老顾虽然并不了解油画,但是也逐渐为油画绘制出极具冲击力的色彩对比感到大为震撼。不同于国画的意境中的简洁明快、灵动写意的表达方式,油画的搓、拍、刮、砌等技法加上色彩堆叠后的变化更加变幻莫测。如果将二者对比的话,一位是裙摆飘飘的温婉江南闺秀,而另一位则是纵马奔驰的火辣塞北女郎。
“此番多谢贤侄提点一二,这才让老夫大开眼界啊,得授此技法也算是能了却余生了。”顾恺之本来觉得自己在绘画的造诣上,早已登临五岳之巅,放眼天下除了自己的师父卫协,无人的水平能接近自己毫厘之间,他哪曾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后生,居然生来就能开宗立派,独创两种技法,实在是亘古未有也!
“长康公谬赞了,晚辈担待不起。”刘义符拱手道。
顾恺之突然话锋一道:“车兵贤侄认为油画和绢画哪种技法,更加高深难以捉摸?”
刘义符清了清嗓子缓缓道:“长康公的才情和品性令晚辈高山仰止,恕在下直言,在两者的侧重点上各有千秋,固有不同,并无高低之分。”
顾恺之把手背到身后,正和刘义符在府中的莲花池旁踱步,随即叹息道:“那是自然,画中无高低,世间分贵贱。老夫何其有幸,生在这大富大贵之家,虽年幼时就失去至亲,但仍然能寄情于艺术,世人皆云我痴,却不解其中缘由。。。。。。”
老顾突然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刘义符欣慰的道:“车兵贤侄可愿做老夫的关门弟子,来传承老夫这绘画的技艺?哈哈哈!你放心我与你儒学的尊师范武子是故交,他若知我收你为徒,定然不会有意见的。”
刘义符很是麻溜的单膝跪下,抱拳行礼道:“公若不弃,车兵愿拜为尊师!”
“好好好!善哉!善哉!有这么个年少有为的好徒儿,我百年之后也能瞑目了。”顾恺之扶起刘义符很是欢喜,一激动就把头上包扎的纱布扯了,仰天大笑不止。
顾恺之对着脑门的伤口处一拍道:“哦对了,老夫想用这油画技法,描绘一幅以曹植和甄宓为主题的图轴。”
油画版的《洛神赋图》吗?真是期待啊,刘义符兴奋的搓了搓手。
“师父你干嘛呢?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跟在两人后面的褚灵媛见状冲上来,给顾恺之这个老顽童重新包好,刘义符也从旁帮忙。
“那长康公,我还没递上拜师的六礼呢。。。。。。”刘义符小声说道。
“诶,我都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你还提这些琐事作甚?还不多叫几声师父来听听!”顾恺之觉得刘义符扭捏,脸上露出了嫌弃之色。
“是的,师父。尊命,师父。没问题,师父。”
“这才对嘛。哈哈哈!”
“那我以后不就是你师姐了?”褚灵媛走到刘义符身边,轻拍了他的肩膀,双手叉腰一眼肃然道:“师弟!还快去给师姐我端茶倒水?”
“你这小妮子怎么对你救命恩人说话呢?咱们俩还指不定谁大谁小呢?怎么你一下就比我大一个辈分了?”刘义符满脸不服,心说之前不是我一直占主导权吗?怎么你还骑到我头上来了?
“我太元九年生人,你多大来着?”褚灵媛对着他翻了个白眼,嘟起嘴来。
刘义符眼睛瞟了一眼褚灵媛,接着支支吾吾道:“我。。。。。。我太元十一年生人。”
“哈?嘻嘻,年纪比我小,入门比我晚,你还说我不是你师姐?”褚灵媛媚眼圆瞪,捂着嘴使劲绷住笑意,不知道为什么,她很喜欢看平时趾高气昂的刘义符吃瘪,现在她感觉身心非常愉悦,有一种捏住他小辫子的快感。
“我。。。。。。我比你高!我那就要为尊!我要当你长兄!”
“我比你年长,我凭啥当小辈!”
看着两小辈叽叽喳喳的争吵,顾恺之抚须微笑,并平静的注视着这一切,该说不说他俩在一起挺和谐的,之前小褚刚拜入自己门下的时候,还满脸的死气沉沉,就和行尸走肉一样别无二致,自从她告诉自己在秦淮河结识了刘义符后,话也变得多了起来,在自己身边整天唠叨刘义符长、刘义符短的,就跟换了一个人魂魄似的,身上彻骨的寒气早已消失不见。这就是刘义符带给她的变化吗?有了挂念之人,便有了情感的寄托啊。
老顾笑着摇了摇头,便回屋去钻研画技巧了,边走边想心里无奈道:“这世上的痴儿,何其多也!”
王球、谢灵运两兄弟从凉亭的柱子后面偷偷的探出头,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璇堂姐现在是不是有些危险了。”
“不好说,褚小娘子是后来者,不一定有先发优势吧。”
刘义符突然悄声无息的出现在两人身后,用手指点了一下二人肩膀道:“你们在聊什么呢?”
“啊!啊!啊!你别吓人啊!”
“真的有这么吓人吗?”
顾家院子里传来三兄弟拌嘴的动静,和清脆的女子浅笑声。
。。。。。。
十一月初四
三兄弟准备一同出发前往山阴,在刘义符和顾恺之彻夜交流关于天师道的威胁后,决定由张彤云代替自己南下,联合孔恭、王凝之、谢道韫等人商议一个可行的策略,自己把生死大事甩给张夫人后,就开始痴迷于油画的钻研了,至于褚灵媛,她以出门采风为由,就想跟着车队一齐出行。但是,每次当刘义符在她乘坐的牛车旁边骑马巡视,还想掀开她车帘一探究竟时,都被她一把拉下盖住,不让刘义符这个登徒子偷窥其中奥秘,就把他搞得满头雾水了。
我俩不是都以同门中人互称了吗?还搞这么疏远干啥?
明明都有别人了,还故意与我亲近,哼!
众人路过松江华亭时,但见天地间飞沙走石,苍穹之下汗牛充栋似的刮起鹅毛大雪,岸边的柳树也被呼啸的狂风摧残弯折,滩涂两岸的芦苇荡里惊起无数白鹤悲鸣。
这就是华亭鹤唳吗?前世的我如夏花一样绚烂,本来是已死之人的我,却在这个世界留下了太多的眷恋不舍,刘义符饱含深意的望了一眼褚灵媛的牛车,又马上把目光转向了西南面的山阴方向。
。。。。。。
离众人不远处的一处草丛中,有几个带着黄布条的歹人,正七嘴八舌的商量着什么,有一人建议道:“算了吧,他们车队中的显贵人物太多,要是他们的家族伺机报复怎么办?”
为首之人突然高声反驳道:“你懂个屁!孙道首说了,起事的时候,哪个大官不杀?尔等还犹豫什么?此地天气恶劣,他们携带女眷人走得慢,瑰爷说了干了这票重重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