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养寇自重
隆安三年（399年）二月十三
孙恩率领的两万天师道大军在句章遭到刘裕父子的狙击，被浮斩一千多人后，仓皇由浃口往甬东诸岛败退，在撤军的途中，军队里爆发了瘟疫夺走了大量教众的生命，有约三千多人身染重病，其中只有几百人在这场生死浩劫的考验中存活了下来，此战过后孙恩实力元气大伤，暂时失去了侵扰浙东沿海的军势。
刘裕父子主持善后事宜，让失去土地的百姓耕者有其田，开始逐步恢复生产，刘裕父子自掏腰包奖赏士兵，严禁士兵劫掠豪族富户。与之相反的是刘牢之军纪松垮，因为没有任何战功油水可捞，就开始纵容士兵抢劫沿途的一些大户人家，他们被洗劫后损失惨重，一时间怨声载道皆恨刘牢之入骨。
余姚县衙署
“此战三叔为各路大军转运粮草，保证了补给线的安全，真是居功至伟啊！让我等为三叔举杯颂功！”刘义符端起酒爵起哄似的撺掇宴会气氛，把最大的功劳安到了后勤大总管刘道规的头上。
“道则将军，末将敬你一杯！”
“道则将军，要是日后高升，可不能忘了我们这些袍泽兄弟啊!”
“道则将军，闲话少说，我老蒯就是个酒蒙子、直肠子！我这盅酒你必须喝！”
“刘道则多谢诸位的好意，在下有些不胜酒力，有些话想和我侄儿单独说几句，不好意思，先失陪了。”
刘义符正喝得高兴呢，还没明白咋回事，就被好叔叔刘道规揽住脖子，架起就往屋外走，刘裕生怕叔侄俩进行亲切交流，也很是机警的跟了上去。
“你小子是什么意思？你父亲或者你才是此战的头功吧，这是要陷我于不义吗？”刘道规感觉被好侄儿摆了一道，心说你连你三大爷都算计是吧，这天下还有谁是不被你利用的？
“三叔错怪侄儿了，孩儿这也是为了军中众将的袍泽情谊，才出此良策啊！”刘义符摆出可怜巴巴的姿态，很是委屈的低着头小声对答，这下刘道规更气了，你把我架起来烤，反倒是我的不是了？他恼怒的抬起抬手，就想狠抽自己的好侄儿出气，被护短的好大哥刘裕连忙拦下。
“诶，三弟莫急，听听车兵怎么说的，他要是出言不逊，我替你执行家法，如何？”刘裕连忙朝刘义符使个眼色，父子两个戏精的演技功力已经臻如化境，一套红脸和黑脸的组合技下来，就是遍寻天下也是难逢敌手。
“逆子跪下！”刘裕骂归骂，但是生怕孩子把膝盖跪坏了，还是命人取来蒲团给好大儿垫上。
刘道规心中暗自鄙夷道：“啊？这就不装了是吧，前脚一个巴掌，后手就赏一个糖。太恐怖了，真是玩不过你们爷俩啊。”
“侄儿这里有满腹的真心话，还请三叔静听，其一，此战的最大功臣确实是三叔不假，因为后勤本就是行军打仗最重要的一环，常言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汉高祖得萧何以成帝业，古人诚不欺我也！士兵要是没饭吃就没力气挥动武器，士兵武器要是有破损那不就只能任人宰割，如果没有后勤总管对战后受灾的城池进行张邦安民，即便是良将破城无数，也不能保证当地百姓会心甘情愿的跟随新主公啊。
其二，沈田子、蒯恩、沈庆之这些人的性格我是知晓的，目前他们在军中都没有争功之心，但是如若被不良的军中习气熏染了呢？那不就变成蛮横跋扈的兵痞了？截留军饷、拥兵自重、苛责下属、赏罚不明，现在没有这些问题，不代表以后不会出现，特别是沈田子，他睚眦必报的性子是最需要进行改造的，把功劳都给身为刘家亲戚的三叔你，而且他们都是侄儿提拔的，会服气我的决定，也就不会激起争端了。
其三，三叔是父亲唯一可以倚重的亲戚了，至于二叔不提也。。。。。。咱们刘家在乱世中还是要抱团取暖啊，这个决定是我和父亲商量好的结果，您就不要推辞了，我说的对吧父帅？”
刘义符言罢就向刘裕眨巴了下眼睛，好父亲旋即心领神会，在一旁帮腔道：“三。。。。。。三弟啊，给你邀功本就是我们父子的一片美意，怎么会害你呢？你要信我啊！”
老爹学我的行事风格学得挺快的嘛！已经有了几分神韵，不过跟我本尊的功力相比，还是要略逊一筹的。刘义符正枕着头哼着小曲呢，刚把刘道规送走休息的刘裕就折返回来，对着好大儿的额头就是两记手刀，献上了自己日常的父爱关怀。
“你这臭小子又在耍小聪明！还把你老子我拉下水，真是翅膀长硬不着家了！”
“阿父息怒啊，孩儿这不还想在您羽翼的庇护下茁壮成长吗？所以就把您尊大神搬出来，去安抚三叔了。”刘义符捂着额头，表示自己很无辜。
“算你还很重视我这个爹，说实话，这次你不贪功的做法正合我意，快起来吧。”
“多谢父亲。”
父子二人挪动了几步，并肩来到衙署后院，聊起了接下来的筹划。
“吾儿以为孙恩下次入寇会是什么时候？”
“其一，孩儿以为这次孙恩算得上损失惨重，不管是嫡系还是相应的几路偏师都损失惨重，听说义兴、吴郡的那两路天师道大军，也被谢邈、沈林子、何无忌击退，跑进震泽躲起来了。他们本想乘着春耕农忙之时，多抓点出来劳作的精壮，哪曾想我们坚壁清野，他们什么都没打劫到。所以孩儿认为，他们至少要等到八月秋收后有了粮食，才会进军。
其二，夏天是汛期水流过大，天气酷热，且不好操弄船只，他们在这个时候出兵是不太可能的。
其三，他们内部可能有一场最高权力的争夺，徐道覆的死亡是一切导火索，孙恩和卢循会爆发激烈的冲突，在他们攘外之前，必然先会安内。”
“哈哈哈！吾儿真乃奇才也！为父以后就能放心的在前方冲锋陷阵了，后方事宜由你专断便是！”刘裕大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其实这次句章之战对于刘义符来说，是有一定机会把孙恩一网打尽的。可惜那场瘟疫爆发的晚了点，不然真就是首战即决战了。但是当他看着卢循的船队逐渐远去后，刘义符又动了起了养寇自重的心思，要是自己这么容易就把孙恩料理了，建康台城里的那位还会重用自己吗？
“我现在的心思怎么和后世的那位高骈一样啊，他养黄巢，我养孙恩，俗话说的好：政治是战争的延续，有时候朝堂内部的暗箭比战争上的明枪更防范啊。可能当时完颜构害怕岳武穆学自己老爹吧，哦对了，孙恩从浃口逃跑，赵构也从浃口逃跑过，哈哈！这就是历史的有趣之处吧。”
刘义符内心里不由得开始调侃自己，吃人的世道还真能把人变成鬼啊，那让我保持自己道德底线的禁锢是什么呢？
就在刘义符思考人生的时候，远处跑来了一个传令兵，拱手道：“禀告刘司马、刘校尉，谢内史、辅国将军、张长史请二位明日前去山阴领功受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