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帝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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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说客

目送苌离主仆离去后,周成钰便转身回了得月楼,不出他所料,李稷还在。

看见周成钰进来,李稷便对站在一旁的裴宥道:“外面等我。”

待裴宥离开后,周成钰就大咧咧地坐在李稷下首。

李稷漫不经心地道:“我让你坐了吗?”

周成钰要的酒具早已送来,手上开着那坛雨初玲珑,口中说道:“不让坐,那酒你别喝了。”

“周成钰,说我有龙阳癖的是你,喷了我一身茶水的也是你。”李稷幽幽地道。

周成钰笑得一脸谄媚。“论宠信,整个后宫都比不上我,所以表兄你要是有龙阳癖的话,那一定是跟我了。”

“也对,毕竟你也是跟我同床共枕过的。”李稷本也是调笑的口吻,却突然转了严肃。“想说什么就说,你几时跟我这么客气过?”

周成钰把一盏酒水推至李稷面前。“人,你见过了。然后呢?”

李稷端起酒盏,细嗅过之后才饮下一口,道:“十五年的雨初玲珑,我那都没多少。”放下酒盏,继而道:“柔和其表,刚强其实。可惜了,她是个女子。”

“有多少人说过,大长公主幸好是个女子。这话怎么全让郎君们说了?”周成钰言语之中尽是嘲讽意味。

李稷仍是自得其乐的样子。“所以,你是周小娘子啊。”

被踩到痛处的周成钰难得没有跳脚。“我承认娘子们很多时候极是矫情,可郎君们一旦矫情起来,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就这点来说当个小娘子也没什么不好。”

看着李稷怡然自得地品酒,半天不给个准话,周成钰有些忍不住了。“你明知道我问的不是她为人如何。”

“那你问的是?”

李稷的明知故问,弄得周成钰有些恼火。“我问的就是,殿试你打算如何?”

见周成钰来了气性,李稷总算认真了几分。“成钰,你若是对她动了凡心。我作为表兄,可以在殿试的时候放过她,她的出身配你是低了些,好在你是幺子,姨父姨母也没指望你能有一番作为。她是心思剔透之人,只要她愿意,把姨母哄高兴不是难事。”

这回周成钰真的跳脚了。“我要真有这份心思,还能等到她如今来参加科举啊?!”

李稷啧啧叹道:“能让你如此上心之人,这可是头一个,你当真没动凡心?”

周成钰道:“粗鄙,太粗鄙了。谁说男女之情就一定要事关风月,我与她就不能做至交好友吗?”

此时的李稷绝对是纨绔子弟的做派,不咸不淡地道:“那你打算为你这个至交好友,跟表兄我说些什么啊?”

周成钰道:“那我就接着方才话问了,若苌离是个男子,你当如何?”

“这世上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如果。”眼见周成钰要怒了,李稷立刻接上。“但你这个问题我还是可以答的。”

周成钰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然而李稷先问了他一个问题。“你觉得王澄如何?”

说起此人,周成钰也忍不住惋惜。“谁能想到,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王澄,转眼间就成了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的半个出家人呢。都说情关难过,于他也一样。”

话到此处,周成钰忍不住饮下一大口酒,又感慨道:“可他到底是辜负了那满腹才华。”然后他反应过来,问道:“说苌离呢,你跟我扯王澄做甚?”

李稷微微一笑道:“这苌娘子的才华,比起方弘济是稍逊一筹,但与王澄比起来,算得上平分秋色。可要我说,这两个人都不如她。”

周成钰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怎么说?”

“论起心智之坚韧,那两位跟她有的比吗?”

周成钰现在是一脸幸灾乐祸,“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如今到了一个女子身上,十郎你怎么就忘了?”

“我没忘。”李稷沉声道:“琴瑟在御,岁月静好,才是她那样的人该有的人生。朝堂是什么地方?她不该搅进来。”

“她的安稳人生,早就没有了。从她成为遗孤的那一刻起,就没了。”周成钰直直看着李稷。

“是啊,何止是她的,有多少人的安稳人生都毁于战祸。”李稷有些怅然。

周成钰道:“方才我送她离开的时候,她跟我说,希望来日与家人九泉相见之时,她能告诉他们,为这烟火人间的太平盛世,她也曾尽过绵力。我不求表兄对她有所偏袒,还望表兄答应我,不要因为她是女子而刻意打压她。”

李稷忽然换上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听你话中意思,似乎是笃定她一定能脱颖而出,高中进士了?”

“表兄今日为何见她,你不说我也能猜到几分。”周成钰叹息道:“方才齐王的态度,你也看见了。即便她考不中,她也没有机会回睢阳了。既然如此,还不如帮她今后走得顺畅些。”

对周成钰的怜惜之意,李稷非但视而不见,还调笑道:“没想到啊,你居然也有跑到我这来当说客的时候。”他的目光扫过面前五坛美酒。“这苌娘子收服人心的本事,我确实要甘拜下风了。”

周成钰大手一挥道:“表兄若是答应,尽可拿去。”

李稷没料到周成钰会答应地如此痛快,又道:“我还要你手里的那幅《春江花月夜》。”

妘氏二公子早丧,虽然他的妘体被人称颂,但留存于世的手书并不多。他唯一流传于世的佳作,便是那副《春江花月夜》,当初周成钰可是花了大价钱从骆荆卿那入手,又经多方鉴定确认是真迹。

这回周成钰真有些肉疼了,些许犹豫之后,依然坚定地道:“只要表兄答应,可以拿走。”

李稷笑了。“若不是这酒我也喝了,我真得怀疑这里面是不是加了迷魂药。让人把酒送到宫里去。若是苌娘子能考入会试前五,我便答应你,那时你再把《春江花月夜》送来给我。”

周成钰愤然道:“你这就是欺负人了,她是有考进士的本事,可考入会试前五名,不至是痴人说梦,那也是难如登天。若非有会婚的限制,她大可不必今年来考,再给她三年时间,状元之位未必不是她的!”

“你说得也是。”对于周成钰的恼怒,李稷毫不在意,沉声道:“无论她的夫婿是何人,以她之才都可堪幕僚。我那权倾朝野的姑母在朝堂立足之艰难,你是没看到吗?姑母有皇室血脉可倚仗,又费尽心力拉拢五姓七望,再加上父皇扶持,如此才站住脚的。而苌离的出身还不足矣让她立足朝堂。”

周成钰这回真的怒了。“李十郎,你何时在意起门第出身了?!”

李稷平静看着他道:“我是不在意,可苌离是个孤女,背后没有倚仗,她踏入朝堂的第一天,就会被人给撕了。”

说话间,李稷已经起身,最后说道:“对她来说,能活到现在已是不易。何必要选一条不归路呢?”

目送李稷离开后,周成钰一人在雅间内坐了许久。最后,一口饮尽盏中酒液,自言自语道:“苌离啊,你怎会想不到这是条不归路,可你到底为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