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你只可到此，不可逾越（4k）
李察询问道：“阿卡，新来的那一批货到了吗？”
“在码头，昨天雇人卸货了，今天大概能全部卸完。”阿卡刚刚在商会大堂，对着圣灵祷告完毕，这是她每天早晚必备的虔诚礼仪，“说来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
李察跟着阿卡装模作样的念诵几句圣灵告词，回答道：“就是一群巴尔信徒，从破碎群岛和帝国南边行省来的。”
阿卡皱了皱眉，没有再多说什么。
“听说破碎群岛和香辛港准备对帝国发起一轮进攻了？”李察饶有兴致道，“进攻帝国一般有两条路，一个是从海森领南下，另一个是乘船登陆南方行省，我有些好奇他们会选哪一个。”
“多半是海森领，这地方冷是冷了点，但早就乱成一团，帝国鞭长莫及。”阿卡大概猜得到那群议员的想法，“早上议会来了几个人，说要提高对落月商会的税点，这是第一步试探。”
整个香辛港都知道落月商会背靠落月地下城，若是香辛港议会想要进攻海森领，地下城是绕不开的敌人，自然要先借着它的下辖商会试探底细。
如果落月商会真的忍气吞声接受提高的税点，那么议会接下来还会有更过分的举措，直到逼迫地下城出手。
“示弱，表现得不甘心一点，但不必反抗。”李察毫不在意道，“克琳蒂娜的复活需要大量灵魂，给他们足够信心，让他们尽可能多的集结军队，最后一网打尽。”
阿卡好奇道：“那些外族的灵魂适合给人类复活使用吗？”
李察摇摇头：“外族的灵魂是燃料，人类的灵魂是引子，真正核心还是在那四个蒂利娅候补勇者。”
阿卡对那群外族的胆量表示质疑：“破碎群岛应该收到了黑卫统领那勒斯失踪的消息，整个银月地都知道是我们地下城干的，他们真敢动手吗？”
“大抵是请动传奇了，兽人和精灵那边多半还是有一两个的，但影响不大。”李察心里已经有了计划，传奇不好杀，但若是地下城到了香辛港，情况就未必了。
届时通过地下城将整个香辛港及其近海空间彻底封锁，那么传奇也是瓮中之鳖。
值得注意的是，圣灵教会早就撤出香辛港二十余年，教会在这里的势力早就被连根拔起。
和其他神灵可以将注视投射到无尽位面绝大多数角落不同，根据李察对圣灵的了解，祂的神迹并不能在教区外施展太多。
圣灵号称全知全能，但终究和谋杀之神巴尔，风暴之主塔罗斯，财富女神渥金这类有具体神职的神不同。
祂的伟力仅仅能笼罩在帝国境内，随着帝国疆域的变化而变化。
也就是说在香辛港这片地区，落月地下城是真的可以放开一切手脚，也无须担心意外变故。
过不了多久，香辛港地界可能真要死几个传奇了。
……
纯血人类结社社长，那干瘦阴鸷的红袍老头出现在落月商会门口。
这里的商人明显少了许多，和以往比略显萧条。
因为香辛港议会的态度，大部分人都知道落月商会要遭殃了，都躲到一旁选择暂时观望。
这里已然成为暴风中心看似宁静的风眼。
红袍老头走进大堂，亮出自己的身份，向侍者说道：“我来见会长。”
他被带领到顶楼的一个气派房间。
这还是社长第一次来到会长办公室，入目的月精灵风格奢华雕饰体现了此地主人的身份。
这些雕饰和壁画中，女性化的柔媚银月是无可争议的主元素，可桌案上的圣像却是身披白袍的中年男性，那通常是信徒认为的圣灵形象。
社长心中蔑笑，但褶皱的脸皮还是表达了尊重和敬畏。
因为他看到了一名肩立不死鸟的男人，正是地下城之王李察。
社长把腰压得很低，恭恭敬敬道：“琳达公主托我向您问好，李察大人。公主特意让我询问，您现在……”
“这些无趣的话就免了。”李察直接打断他，对琳达的问候并无耐心，“和琳达说，这只是一次合作，不要套近乎，我有夫人，是有妇之夫。”
社长脸皮抽了抽，李察对琳达的态度有些出乎意料。
之前传闻李察和琳达已经一刀两断，自己还不信，以为是年轻人之间的拌嘴，但今天看来好像是真的。
不过这不影响接下来的合作，李察和琳达都是讲究人，只要有共同目标，也不是不能捏着鼻子重新凑到一起，假意复合。
社长先是吹捧道：“关于教徒潜入的事，感谢您提供方便，在海森领这一块儿，您果然是最有脸面的。”
“那些愚者只知恐惧地下城，但只有我清楚，整个香辛港和破碎群岛的生意都是看您的心情，您才是这片地区真正的无冕之王……”
李察听着这番肺腑之言，连连点头，有些心花怒放。
这老头不错，句句实话。
阿卡知道李察沉迷吹捧的破毛病又犯了，她敲了敲桌子提醒他办正事。
李察这才恋恋不舍道：“以后无须一一陈述这些事实，直接告诉我，关于复活克琳蒂娜，你们这群巴尔信徒有什么手段？”
“神之子的复活不比常人，难度极高。首先，堆量是必须的。”社长也开门见山，“死者越多越好。”
“我们需要将香辛港改造成灵魂熔炉，燃料是死者灵魂，这个不限种族。但想要重新唤起神之子的灵魂活性，则必须使用提纯过后的人类灵魂。”
“至于真正的灵魂内核，必然是那四名候补勇者，这是当前问题难点所在——她们还没有被彻底激活。”
“您给出的觉醒方案我们已经在努力施行，想要出成果还需要一段时间，毕竟这可真是个浩大的工程。”
“如果一切顺利，她们会来到落月商会的教堂，步入我们提前画好的血祭仪式，被抽出灵魂，补全神之子。”
“最后我神巴尔会亲自完成神之子的复活，不会出任何意外。”
李察特意问道：“巴尔化身会亲自降临？”
社长确认道：“没错，我神巴尔虽然有过不少血脉后裔，但克琳蒂娜对他是最独特的，他会亲自操刀一切。”
李察思考许久后，承诺道：“这段时间我会尽可能多的吸引破碎群岛的军团进入香辛港，之后有什么需要大胆和我讲，我尽力满足。”
社长有些受宠若惊：“炉冬黑卫的支援已经是意外之喜，只要传奇不来捣乱，剩下的一切交给我们即可，您要做的只是等待好消息。”
李察挥了挥手：“不错，琳达的手下一如既往的靠谱，去吧。”
但社长仍有些尴尬的立在原地，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是不是琳达找我还有事？”
“嗯，她说她有个礼物给您。”
社长掏出一个礼盒，放在桌上，随后告辞离开。
阿卡立刻警惕道：“这又是什么脏东西？不行，我得和圣女说一声，免得你真……”
李察已经打开盒子，看到一双鲜活的手掌，并附上纸条：
克琳蒂娜之手，天生剑圣之手，还给你，你应该会高兴。
“这是什么鬼东西！”阿卡汗毛炸立，像是兔子跳退一步。
她不是没有见过断肢，但这双手掌给人的感觉实在太诡异了。
它仿佛自带吸引力，让见者不自觉靠近，最后被吸走灵魂甚至更高一层的命运。
李察合上盒子，松了一口气：“放松，阿卡，这就是克琳蒂娜的手，只不过被琳达吃掉太久，沾染了琳达的气息。”
“吃掉？你那未婚妻到底是个什么怪东西？”
“和我同级别的传奇学派传承者，预言法师。如你所见，她的秘术就是‘吃掉’某个东西的形体与灵魂，并窃取其对应的未来。这一能力在她成为巴尔教徒后达到有史以来的巅峰。”
阿卡脸色有点难看，感觉李察身边真没几个正常姑娘：“可我记得克琳蒂娜小姐并不是残疾人，我见过她的手。”
李察回忆道：“哦，那是被琳达吃掉后的替代品，说实话，新生的手很不灵活，这也导致本该天生剑圣的克琳蒂娜沦落为废人，而琳达成为剑圣。
这双手确实是意外之喜，本来需要给克琳蒂娜凭空编织手掌灵魂，现在不需要了，人可以少死些，复活进度也会快些。”
————
几日后，贫民区，午夜。
希瓦娜已经穿戴好衣物：“姑娘们，醒醒！”
除了一向贪睡的泽黛，阿勒和蒂娜都已经早早醒来。
“让我再睡一会儿，求你了，就一会儿！”泽黛抱着蒂娜梦呓道。
希瓦娜恐吓道：“泽黛，你再不起来我就又要捏你勇者圣徽了。”
“别，等我一分钟，很快就好。”泽黛猛地惊醒，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随后才睁开惺忪睡眼，拉动波浪卷儿的绿色长发。
今天是难得的休息日，姑娘们却没有选择补觉。
她们的体质远远强于普通人，平日的码头搬运工作并不算劳累。
“我已经联系好了商会，付了钱，他们在守卫那里有熟人，可以帮我们运货。”
经过前不久的交心后，希瓦娜也知晓了克琳蒂娜遗体的事，一直在谋划把她运进城内，再伺机向东离开香辛港，最后南下进入斯特领。
作为极夜谷的步战扈从，她已经敏锐察觉到了香辛港的战争氛围。
随着时间的推移，来自破碎群岛的军队越来越多，城门守卫会越来越严格，克琳蒂娜遗体就会越来越难以运进城，更别提从东城门离开。
香辛港是要塞，从西城门到东城门的山间小道都有暗哨，不能取巧，必须在这几天想办法把克琳蒂娜遗体运到东城门外！
“你说的那个商会靠谱吗？”阿勒质疑道，“会不会把我们卖了？”
希瓦娜回答道：“我特意选了一家不大不小的商会，是一群堕精经营的，只要混进她们的商队里，就不至于有什么大问题。但你要说百分百保证，那不可能。”
很快四人就从西城门离开，跟着阿勒的指引来到一处隐蔽的海岸洞窟。
独角兽守护在克琳蒂娜遗体旁，见到泽黛后立刻跑来亲昵蹭触。
“阿勒，把货箱拿来，克琳蒂娜棺椁不能暴露。还有兽笼，泽黛，让独角兽进去，用布盖住，不要让人看见它的角。以及那副骑士甲太耀眼了，抹上泥巴，一起塞进货箱！”
希瓦娜熟练发号指令，这之前她已经盘算了许久。
泽黛十分崇拜的看向希瓦娜：“希瓦娜，你好稳重啊！”
希瓦娜感到无奈，说实话真不是自己有多聪明，而是同伴太独特了。
蒂娜才十三岁不谈，泽黛涉世不深，唯一能商量的人只有阿勒这个失忆后的半傻子了。
虽然阿勒没文化，不识字，还很鲁莽，但她总归是有些处事经验，凭借本能做事倒也没出太大乱子。
希瓦娜最后提醒道：“那支堕精商队马上就到，记住，不管她们怎么问，我们咬死货箱里的是一些香辛料和铜矿石，至于那匹马，就是马！”
听到自己是马，独角兽发出不满的嘶鸣。
“泽黛，看好它，别让它发出太多声音！”希瓦娜向远处望去，一支牵着巨大驮兽的商队已经靠近。
商队清一色由褐色肌肤的堕精构成，领头的堕精让希瓦娜感受到极大的压迫感。
希瓦娜问道：“泽黛，你看得出她们领队是几环吗？”
泽黛不确定道：“感觉像是五环左右，压迫感比大副高出一截。”
希瓦娜心里打鼓：“是不是太强了点？万一她们突然动手，也不知道阿勒打不打的赢。”
堕精领队走向希瓦娜，但大部分目光都放在遮住脑袋只留一双眼的泽黛身上。
希瓦娜挡在泽黛身前：“妮可队长，按照我们的约定，等货从西城门进入，在东城门离开，我会告诉你尾款的存放地点。”
妮可收回目光，信誓旦旦道：“放心，我们商会只要钱给够了，李察都打给你看，把货箱放驮车上，出发。”
驼铃响动，在商队的掩护下，货箱顺利进入西城门，没有遭到过多盘问。
但到东城门后，一个糟糕的消息传来。
议会最新决议，香辛港即刻封城！
相当数量的商队滞留城门前，包括妮可的商队。
阿勒啧了一声：“该死，怎么运气能刚刚好这么差，希瓦娜，有没有备用计划？”
希瓦娜愣在原地，盯着被封锁得死死的城门，没来由的脊背发凉，突然切实感受到了来自命运的捉弄和奚落。
自己四人，完整的勇者武器，以及克琳蒂娜遗体。
好像不知不觉间凑齐了什么。
“阿勒，我们大概是走不出香辛港了，我突然想起圣灵的一句话。”
“什么话？”
“你只可到此，不可逾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