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踌躇而雁行
夜半时分，只剩独骑的曹操在卞水以东遇到了率大军前来接应的袁绍。
听完曹操的讲述之后，袁绍军连夜在卞水畔筑垒。
激战了半日的徐荣军在看到沿卞水防御的袁绍军后，只投射了三五轮箭矢之后，便扬长而去，由于曹操的前车之鉴，袁绍也不敢在夜里贸然追击，只是吩咐手下看护好浮桥，仔细接收从西岸逃回来的残军。
第二日上午，满身血污的夏侯惇背负着卫兹的尸体找到了曹操。
曹操看到好友已经战死，悲从中来，就这么瘫坐在营中空地上嚎啕大哭，丝毫不在乎兵士的目光和议论。
虽说是心痛于好友惨死，但就这么放着不管，早晚要影响营中士气，袁绍无奈之下，请他们二人共同的好友许攸前去劝说。
许攸就这么蹲在营中，和曹操费了一个时辰的口舌，才堪堪劝住，把他扶回了自己的营帐。
回到营帐之中，曹操对着自己的好友长叹道：“子远，你素来才智过人，你说说，我军为何会败得这么惨？”
许攸捻着自己的胡须笑道：“你可知道你当面是谁？”
“中郎将徐？”曹操恍惚道：“徐荣？”
“然也。”许攸拍了拍曹操的肩膀：“人家从什么时候就开始领兵了，你从什么时候开始领兵的？还有前几年，凉州平叛时，这位徐中郎将就跟在皇甫将军左右，你曹孟德呢？不过是平黄巾时在皇甫将军麾下几个月而已，就敢拿着皇甫将军的战法去和徐荣对垒？”
“能活命就已经很不错了。”
对于许攸的结论，曹操只能表示认同，虽说自己自认在领兵上有几分天赋，可跟沙场宿将比起来，还是差得太远了。
“子远教训的是，是我小看天下英雄了。”
“知道就好。”
曹操一脸赔笑被许攸呛了回去，憋得连咳好几声，好不容易止住之后，才幽幽道：“只可惜如此英雄人物，却要屈身从贼。”
“徐荣也说不上是什么真正的英雄人物，孟德你也不要妄自菲薄。”许攸这时安慰道：“胜败终究乃兵家常事，在领兵之事上，会盟中的诸位都不如你，可见你在兵事上的天赋，只要稍加历练，十个徐荣也不是你的对手。”
“许子远怎么改性子了？”曹操笑道：“竟然会说好话了。”
“咳咳，攸向来会说好话，额，不对”许攸有些尴尬地说：“其实是我刚刚想起一件事来，袁本初有件事托付与我，让我务必要说服你。”
曹操笑意一收，知道不能是什么好事，要不然许攸也不会拉下脸来跟自己说这些好话：“袁盟主有何吩咐啊。”
“是这样，本初他想让你休整好之后去，移驻河内，讨伐盘踞在山中的那些盗匪。”
“讨伐盗匪？”曹操被袁绍的安排气得怒极反笑：“哈哈哈哈，我曹孟德如今在袁本初眼里就是个讨伐盗匪的贼曹吗？”
“别这么说，太行山中的盗匪盘踞已久，实难清除，本初让你去做，也是对你的信任”许攸很是不好意思地解释着，可惜曹操一点情也不领。
“董贼如今就在长安！”曹操指着西方：“袁本初却让我东向太行讨伐盗匪，你以为我不知道他袁本初在想什么吗？”
“几年前他就在觊觎冀州之地了吧！现如今兵权在握，冀州牧韩馥又是个懦弱无能之辈，冀州可不就在袁本初囊中了嘛。”
曹操愤然起身，就要往营帐外走：“子远不必再劝，我这就去找袁本初，好好看看他如今的样貌！”
曹操气冲冲地冲进了袁绍的中军大帐。
营帐之中，袁绍正在和几个会盟的诸侯还有自己手下信任的大将一起宴饮，气氛似乎还挺热烈。
曹操一闯进来，这些人纷纷停了手中的酒杯，看向了来人。
“本初，这是在做什么呀？”曹操眯着眼睛看了一圈在坐的人，拿起一盏酒，一饮而尽：“美酒佳肴，所为何事啊？”
袁绍不知道曹操打的什么主意，又本有事求助于他，就只好赔笑道：“昨夜大军逼退了董贼的进犯，今日便与诸位将军一起庆贺一下。”
曹操听到“庆贺”二字时，浑身一震，强忍着颤抖把酒盏放下，强笑道：“本初，可知我昨日大败？”
袁绍哈哈一笑，端着一坛酒上前为曹操满上，安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孟德不必忧虑，我军尚有十万之众，董贼早晚必亡。”
“哼！”曹操夺过袁绍手中的酒坛，冷色道：“诸君日日宴饮，兵事却未有寸进，想来是有仙人法术，能喝死董卓矣。”
“这……”袁绍无奈，感情曹操是来找事的，但曹操毕竟才吃了败仗，好友卫兹又战死了，袁绍也不好发作，只能又继续安慰。
结果曹操一点也不吃这一套，一把甩开袁绍，指着在座的人，说道：“我有此败，皆因尔等不思进取！”
这下在座的人也忍不住了，纷纷出言：“曹孟德，你这是何话，你擅自出兵，大败亏输，损兵折将，与我们何干？”
听到这话，曹操立时把手中的酒坛扔到地上，怒道：“早在会盟之初，我就奉劝过诸位！董贼看似势大，实则内虚，只要本初引河内之众，固守孟津，切断董贼与并州的联系，而后酸枣这里的诸位，合力西进，进取成皋，占据敖仓粮仓，然后封锁轩辕、太古二关，谨守险要，再让公路兄率领南阳方向大军，沿丹水、析水，攻入武关，便能震动三辅，这样董贼也就不敢轻易入关中。”
“到时，我们深沟高垒，在洛阳周围设置伏兵、疑兵，使董贼不敢轻举妄动，让天下人知道大势在我们！如此，董贼指日可破矣，天下也会立时平定！”
“可现如今，尔等却据守酸枣，迟疑而不肯进取，徒令天下失望，我，操，操实为之耻！为诸君耻之！”
说完，睥睨地看了一圈端坐着不发一言的众人，大踏步走出了营帐。
看着帐中的一片狼藉，袁绍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宣告了这次宴会的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