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刘玄德问计前路
回到房间的常青，拿出笔墨和布帛，思索着该写一封怎样的书信，才能让诸葛瑾愿意来乐安这个是非之地辅佐刘备。
若是打感情牌的话，诸葛瑾一定不会拒绝，但那样就相当于是强行把他从家人、亲族的身边拉走，这种事只能诸葛瑾主动选择，而不能是常青提出。
这么想着，常青提笔写下了第一行字：
“五月三日，青白：日日匆匆，别来竟已月余，弟自投身于平原相玄德公属下，行往营旅，趋来田陌，深感百姓之困苦，肉食者之鄙陋。”
以前常青跟着诸葛玄、跟着杨志往来大河上下，虽然也看到过不少，但都是远远地看上一眼，从来没有像最近这段时间一样，深入乡里，近距离和那些最底层的百姓接触。
虽然不至于变得像刘备那样，但多少也触动了一些常青心底的善良之情，当然，一户七口人，三个男壮丁明明都被拉去服了徭役，剩下的二老二妇还要承担七个人的口算，还是一年十多次的口算，看着只有一身短打蔽体还要下地耕种的老人，任谁也会泛起同情之心吧。
“弟在乐安，见有百姓因贫苦无以为生，而投身于邪教者，不计其数，宁以子孙幼童为贡，唯求一年丰收，有足粮缴赋而已！
见官吏犹如见虎狼，弟方知苛政猛于虎非虚言也。”
常青写着写着，想起了两人跟着诸葛玄学习经文时的事，对于苛政猛于虎这一段，二人当时都认为是夸大其词，毕竟只要人活着，就有改变的可能，就还有希望，以身饲虎，最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但现在看来，对于平民百姓来说，哪里有什么希望，连邪教都能成为他们的希望，那喂老虎又何尝不是一种希望呢？
“刘使君自黄巾之乱从军以来，典任地方，所见百倍于青，所叹息痛恨者，亦百倍于青，故前月驻足于利县，欲整肃本郡，还百姓以清明之治。”
常青想起了自己刚从琅琊回来时的情形，孔融那里太史慈和田豫配合，击退了围攻都昌的黄巾军，带兵回到乐安，甚至于孔融本人都亲自来到了军营里，力邀刘备前往北海郡暂驻，但刘备感慨于乐安本地民生的艰难，毅然回绝了孔融的邀请，率军回身，来到了利县。
常青记得当时刘备说道：“夫济大事者，必以人为本，今百姓困顿至此，吾何忍弃去！”之后便拜别了孔融和太史慈。
想起这些，常青提笔写道：
“使君曾言，夫济大事者，必以人为本，青深以为然，然以民为本者，必以民为重，思及孟子所言，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不亦同理乎？使君之志，青自当时而知矣。”
虽然知道了刘备的志向，但之后的经历，似乎冥冥中有一股阻力存在，表面上做什么都很顺利，但在最后时刻总有些出乎预料的事出现，譬如匪徒突然就去袭击利县官寺，譬如攻下临济之后，乐安郡丞却以头抢柱，什么都没说就死在了大堂上。
“然，为民之路何其艰难，使君欲清除郡内邪教淫祀，却屡受阻挠，贼人先与湖匪勾结，谋袭官寺，后有乐安郡丞，屈身事贼，死不悔改，如今使君身陷两难之境，既恐贼徒再勾结湖匪，侵占利县，又疑邪教妖人，囤积兵械甲胄于临济，临济为乐安郡治，亦不敢轻弃，前后两难，似无法可解。”
写到这里，常青不由叹了口气，小小的一个乐安就如此艰难，将来真要辅佐刘备横跨青、徐，既要北上对抗袁绍，又要西向对抗曹操，真不是如今手下这些人能应付过来的。
“请兄知悉，使君如今麾下缺少贤才辅佐，欲施展大志与一郡之地而不得，弟忆起昔日沂水之畔，大人问志向于我等，瑾兄曾言，欲平定乱世，还天下以太平，虽四载已过，言犹在耳，兄何不以乐安之地一试身手，既可为本郡百姓伸张正义，亦可遂兄之志向之一二，岂非两全乎？”
最后还是没忍住打了些感情牌，但既不说是来帮自己，也不说要投效刘备，就是说让诸葛瑾实现一下自己的志向，应该不会太过分吧？
常青这么想着，把布帛上的墨迹晾干，小心收好，交给了负责传递信件的县吏。
回到大堂，却发现众人都已经散去，唯有刘备还留在堂上，似乎在专门等着常青。
“使君。”常青拱手行礼，面带疑惑地看向了刘备。
“阿青，不必多礼，备有些事想和你说。”
“请使君赐教。”
刘备走到常青身边，拉着他坐到自己身边，说道：“阿青，备想问你，青州能做大业之基吗？”
常青有些恍惚，下意识说道：“青州背靠东海，横跨大河，与西面的兖州又有泰山阻隔，若将之作为守成之基，自然是不会错的。”
“那若是争霸天下的基业呢？”刘备忽然俯身靠近，眼中的渴望和期待，一览无余。
常青不由咽了口口水，回道：“青州饱受黄巾荼毒，如今泰山、巨定湖中又多有盗匪为患，沿海还有海盗，要肃清本州都极为困难，更何况如今大河以北已全为袁绍所有，青州之精华尽在平原，没有平原，相当于只有半个青州啊。”
刘备听完常青所说，也不由点头：“阿青所言甚是，若欲以青州为基业争霸天下，首先便要面对袁绍，而袁绍……难啊。”
“使君，袁绍其人并不可怕。”常青看着刘备寞落下来的表情，忍不住开口安慰道：“其人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外宽内忌，必不能长久，只要使君能坚持下去，大事便有转机。”
“哦？阿青以为，转机在何处？”刘备又振奋起来，向常青问道。
常青本来想说转机就是曹操，但如今的曹操实在看不出有这个实力和野心，常青也只好硬着头皮胡扯道：“其弟袁术，虽亦暴虐无道，然终是袁氏嫡子，一旦握有豫州老家，其势非能袁绍可挡，如今徐州陶恭祖亦是袁术盟友，而徐州在陶恭祖治下，未经战乱而人民富足，兵甲充沛，必是二袁相争之关键。”
刘备听了之后连声笑道：“阿青你忘了吗，孔北海可是说袁术乃冢中枯骨的，这样的人物也能依仗吗？”
常青耸耸肩：“即便不能依仗，只要袁术不速亡，袁绍就难以占据中原，于使君，事情就还有转机。”
“这倒是，那阿青的意思是，青州可守？”
常青毅然摇头：“青州不可守，因为使君手上这六七千人马和田刺史那里的一万人马，挡不住袁绍的大军，袁绍一旦挥师南下，青州立时就要归其所有，但使君在青州遇到的困难，袁绍一样也会遇到，等袁绍急于和袁术争夺中原之时，使君再率军回师青州便是。”
“使君！”常青忽然也凑近了一些，握住刘备的手，坚定地说道：“使君不要觉得在此地为百姓所做的事，一旦离开了青州便毫无意义，百姓是不会忘了使君所做的一切的，等有朝一日使君再回青州，百姓必定会箪食壶浆以迎使君！青，对天起誓，必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