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言语点壮志
得益于乐进的奋勇,陶谦当天的攻势只能草草收场。
更别说被骑兵冲击后形成的混乱,致使陶谦为了把士卒重新聚拢起来防守营寨都花了不少时间。
陶谦站在自家大营的高台上,远远眺望着黑洞洞的城门处,不禁叹了口气。
“悔不听陈汉瑜之谏啊!”
早在陶谦发兵之前,陶谦就向徐州境内的官吏、名士们询问过对自己北伐的意见,而陈珪、陈登父子就是头一个站出来反对的。
陈珪的意见很直接,陶谦长于治理而短于兵事,而在北伐途中要击败的曹操、袁绍,都是这两年在军事上大放异彩之人,先是袁绍在界桥大败幽州名将公孙瓒,而后是曹操在兖州攻破号称百万的青州黄巾,陈珪认为,这二者表现出的军事能力和其属下的军事素质,都不是陶谦能比拟的,陶谦现在贸然出兵,就是自取其辱。
陈珪的这番话可谓是正中陶谦软肋,当场就把陶谦气得七窍生烟,嚷嚷着要砍了陈珪。
但陈珪毕竟是公族子弟,伯父又是故太尉陈球,陶谦实际上也只能嘴上说些狠话。
至于陈珪的儿子陈登,则是从另一个方面委婉地劝陶谦不要出兵,核心论点就是袁绍和公孙瓒、袁术和曹操这几人之间,必然还会有一场大仗,而徐州毗邻东海,物产丰饶,又少有战乱,只要拒敌于州境之外,坐观天下英雄征伐,最后坐收渔翁之利便可,如今早早下场,恐为他人所趁。
虽然陈登的这番劝说颇得陶谦心意,陶谦还特地加封他为典农校尉,但陶谦还是出兵了,原因也很简单,陶谦已经年过六十了,在大汉这个年过四十都能自称老夫的年代,陶谦是真的到了随时都可能死掉的年纪,陶谦实在是等不起了。
所以,哪怕是一意孤行,陶谦也要出兵北上。
然后,在第一道难关面前,陶谦就碰了一鼻子灰。
入夜时分,曹操照例在城墙上来回巡逻,检查纰漏,戏志才和夏侯渊碰巧晚上没什么事,也跟着一起。
三人一边来回巡视,一边就随意聊起了白天的战况。
夏侯渊这两天一直在城内奔波,极少上城墙督战,所以对这两天战场上发生的事极其不解,专门就陶谦做出的各种幼稚命令,向戏志才请教了起来。
戏志才捻着自己的胡子细细琢磨了一会,才回答道:“夏侯司马,你可知为何有些人,年少时勇猛,年老却怯懦,年少时聪慧,年老时却昏聩吗?”
夏侯渊知道戏志才这是要解释为什么陶谦这两日的举动如此不智,立刻回笑道:“正因不知,才要向先生请教。”
戏志才回道:“皆因这些人不知道自己年轻时为何勇猛,为何聪慧。”
夏侯渊这下子听不懂了,挠着头问道:“勇猛就是勇猛,聪慧就是聪慧,这哪里还能不知道为何呢?”
戏志才笑道:“夏侯司马有此言,是因为夏侯司马是纯真之人,想来心中所想,只有一心一意侍奉明公,并无他念吧。”
说着,戏志才看向了在一旁假装看风景的曹操。
夏侯渊挺起肚子,拍了拍胸脯:“虽然明公就在身旁,但渊还是敢拍着胸口说,渊心中所想,确如先生所说!”
曹操回过头来,笑着看了看夏侯渊,又示意戏志才继续说下去。
戏志才微微一点头,继续说道:“而陶恭祖,显然就不如将军了,或许其年轻时,有一腔报国的热血,有安定一方的壮志,但如今嘛,这些应该都已经烟消云散了。”
曹操听到这话,忍不住开口问道:“陶恭祖提兵北上,难道不显其人的热血与壮志吗?”
戏志才摇摇头:“明公此言差矣,陶谦提兵北上,仅仅是他觉得应该这么做而已,并非他想这么做。”
听到戏志才这么解释,曹操立时来了兴趣,凑过来说道:“愿闻其详。”
戏志才拱手道:“道理其实很简单,陶恭祖如今年过六十,膝下两个儿子都不成器,其人又不是董卓那样暴虐无道,肆无忌惮之人,就算平定了天下,他又能得到什么呢?他只不过是在做一州之主,乱世枭雄都该做的事而已,但其人内心,对于做这件事,并没有什么欲望。”
夏侯渊明细被绕的有些晕:“先生,如你所说,陶谦不想做不做就是了,他身为一州之主,还能有人强迫他做吗?”
戏志才微微一笑,回答道:“这就是我要说的,其人不知道自己年轻时为何勇猛、聪慧了,陶谦一定以为,自己年轻时顺风顺水,就是因为自己做了应该做的事,其实殊不知,那只是因为他想做的事,正好是该做的事罢了,如今他他心里已经对争霸天下没了动力,但困于徐州之主的位置,不得不提兵北上,所以才会在临战之时,漏洞百出,为明公所破。”
夏侯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续琢磨戏志才的话了,反倒是曹操,神色严肃地注视着戏志才,良久,才开口道:“志才,你是想让我以陶恭祖为戒,不要受困于一州之主之位吗?”
戏志才摇摇头:“非也,明公是清楚明白自己因何而得胜,因何而致败之人,陶恭祖只会因不自知而致败,明公绝不会步其后尘的。”
曹操立刻笑道:“志才高估我了,如前年我为徐荣所败,其用兵之变化多端,我至今仍不能窥得全貌,这也能说我知道因何而致败?”
看着曹操这幅样子,戏志才忽然放声笑道:“明公啊明公,你何必与我虚与委蛇呢?志才可是知道明公自那日败后,回联军营中都与袁绍和众位诸侯说了些什么的。”
曹操面色一肃,但还没来得及开口,戏志才就继续说道:“明公断汉中,隔南北,困董贼于八关之内的计策,堪称绝妙,然明公在说之前,没料到此计绝无成行的可能吗?明公既然知道此计不成的原因,自然也就明白败于徐荣的原因。”
“一战之胜负,并不能左右整场战局,但明公当日一战,一败即退回酸枣,再无动作,难道不是因为对关东联军,已经寒了心了吗?难道不是因为明公知道,再怎么努力杀贼,也不过是落得和孙坚一般的下场吗?”
戏志才就这么微笑着看向曹操,曹操原本被戏志才言语激起的冷汗慢慢退下,换来的是展颜之后的一同大笑。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知我者谓我心忧,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此颍川戏志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