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旧金山道德危机
等服务生离开后，尤金独自站在洗手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颊和鬓角的发丝湿漉漉的，他刚刚洗了把脸。
他评估着这条线索的价值到底值不值1美元。
私家侦探本来就不是一种体面职业，马洛更是道德非常败坏的那一类人。
这个可恶的探子欺骗孀居贵妇，见事实败露便连夜逃离波士顿，而到了旧金山，更是光明正大地带妓女回酒店过夜，对方还是个华人。
可是，对于这么无耻卑鄙的家伙，尤金反而对他无计可施，他确实担忧要是惹恼了马洛，都覅真的会跟踪自己，找机会对自己使用暴力手段。
不过，这个华人妓女……是不是可以单独作为一条新闻线索？
华人妓女怎么都卖到唐人街外来了，简直是对旧金山基督徒良好道德风气的重大破坏！他几乎能想象到主编沃尔什的口气。奥利弗，这条线索不错，追踪下去，把华人伤风败俗的事情都披露出来！
尤金看到镜子里的男孩满脸光彩，眼神明亮。
他跑出皇宫酒店，只花了十分钟不到就到达唐人街附近。他收起相机，便携记事本以及一切使他能被认出职业的事物。
事实上，尤金在旧金山生活了这么多年，一次也没有踏入过华人的地盘。旧金山唐人街北起布罗德韦街，南到加利福尼亚街，西起斯托克顿街，东至卡尼街，紧邻蒙哥马利街，这块面积不小的区域如同旧金山市心脏上存在的地价漏洞。
那价值1美元的情报内包含了那个女人告诉马车夫的地址，在斯波福德街上。
尤金通过克莱街拐进斯波福德街，进入这条小巷，他仿佛立即穿梭到了太平洋对面的东方国家。一张张黄色面孔从他眼前经过，一双双看不出情绪的黑眼珠注视着他。
他主要在担心这些华人能否分清白人之间的不同民族，例如分辨得出他是最主张排华的爱尔兰裔的同胞，好在等他穿过整条街之后，都没有人来找他麻烦。
他松了口气，右拐进入华盛顿街，走到花园角广场休息了一会。刚才他已经注意到了那个女人住的地方，正在脑海中寻找附近有没有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能让他监视那里的动静。克莱街有家邮局，应该正好能看见那道公寓门。
尤金从花园角广场回到克莱街，走进斯波福德街斜对面的邮局。他站在窗边的长桌边，拿着纸笔，假装在思考如何写一封信，其实在观察那个女人的住址。
他觉得自己今天的运气真是好极了，没有等多久，就有一个女人从那里出来。
只是似乎有一点问题，她的头发在阳光下显得没那么黑，皮肤也没那么黄。尤金思考了两秒钟，随即冲出邮局，跟在女人身后，走到华盛顿街，登上同一辆轮渡-悬崖屋线电缆车。
在电缆车车厢里，尤金躲在车厢后面看她。他才意识自己之前见到的华人都是男性，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华人女性。她的打扮和白人女性没有区别，甚至跟比较时尚先进的白人女性一样穿着便于运动的分体式裙装，戴缀蕾丝边的平顶帽。
他在车厢内慢慢挪到了她的跟前。她坐在长凳上，凝望着车厢外，眉眼往下耷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深沉的事，丝毫没有在意旁边的尤金。
虽然女人总是比男人好看的，但尤金很惊讶华人女性和华人男性的长相有这么大。老实说，他也没有见过真正的妓女，她怎么看起来不似……他想象中的样子？
她下车了，尤金在车门关闭前下去。他看见她快步走在街上，仿佛要去某地赴约。
发现这里是诺布山，旧金山真正的心脏，尤金的记者嗅觉立即被触发。他一路跟在她身后，同她保持15英尺的距离，直到看见她走进一栋气派的宅邸里。
尤金站在那栋宅邸对面，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机械般地拿出照相机，拍了一张她的照片。
这里是奥斯卡·墨菲的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尤金觉得不可思议，同时有些愤慨。
墨菲夫妇总是同时光鲜亮丽地出现在报纸上，不管他们的感情是否真挚，现在还是上午，难道墨菲的道德比马洛更加败坏，敢大白天找一个妓女到家里去？还是华人？他不是还计划着把华人都赶出旧金山吗？
他就这么隐匿在墨菲家外，监视着这栋旧金山市心脏上存在的道德漏洞，连午饭也顾不上吃。一直到了傍晚，却依然没看见那个女人出来。
上帝啊，这座城市的道德彻底堕落了！
即使这可能是一个超级爆炸级别的大新闻，不过尤金暂时没有时间继续追踪这件事。他看着怀表，需要即刻启程赶往柯林酒馆。
柯林酒馆位于码头附近。尤金去年来过一次，那次也是克拉拉组织的聚会，她在酒馆里宣布《旧金山渔人报》报社的成立，同时向来参加的朋友、同学们募集资金。他捐了100美元给报社添置打字机。
他赶时间，坐上一辆出租马车前往码头。
在路上，他想起来今晚会有什么社会党成员到场，于是提前下了车，靠步行走完最后这段路。他不想在克拉拉面前被她的社会主义者朋友指责资产阶级派头。
等尤金推门走进酒馆内，便听到克拉拉的声音，心头的困扰旋即一扫而空。
“尤金，快过来！”
只见克拉拉和其他人占据了酒馆的右边，用三张长沙发围成一个区域，还有几把椅子，茶几上已经摆放了不少酒瓶。有五六个尤金认识的面孔，虽然不熟，但他知道他们都是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利分校的毕业生，有三个人是《旧金山渔人报》报社成员。
另外四个陌生面孔，尤金用目光在其中寻找着克拉拉所说的作家兼社会党成员。可其中有三个都看起来是刚结束工作的劳工，皮肤黝黑粗糙，身体强壮而不修边幅，剩下的那个较为干净，却似乎也是从事体力工作的，没有一个像作家。
克拉拉从沙发上起身，把一瓶已开封的啤酒塞进他的手里，接着揽过他的肩膀，领他走到众人面前。
“这位是我的大学同学，我们《旧金山渔人报》的原始股东之一，现在为《旧金山考察家报》工作的尤金·奥利弗。”她愉快地介绍道。
尤金向其他人致意，心里觉得她应该在之前喝了不少酒。
克拉拉把他按在自己刚才坐着的那张沙发上：“你旁边这位是杰克·伦敦。他做过许多工作，读过许多书。1897年的时候，还跟你一起生活在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利分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