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真不好意思打扰你们渡真气了”
“老板这个颜色真的不对啊，我原来图上的正义女神的王冠是金色的，您这个是肉色啊，蓝色背景也变成了白色，整个浅了很多。”彭莱戳戳刚印好的首都高校模拟法庭活动海报，又指指电脑屏幕上的海报原图。
打印店老板忙得团团转，“那个我不知道！我就只管给你打出来就是了！”
彭莱张了张嘴，泄了气，要不就这样对付用吧。
今年的活动预算有限，上上下下都缩减开支，京大法律协会所有人力都被利用上了，上面的硕博前辈没人敢指使，彭莱她们这些本科生成员当仁不让的承担了所有后勤工作。
京大法律协会法律实践部副部长兼模拟法庭组委会委员长许晶晶女士，要求彭莱全权搞定海报。
“模拟法庭？今年这么早就开始了？”
彭莱转过身，身后电脑旁正准备打印文件的萧寒看看她手里的海报，又看看她。
“大师兄！你也来这里打印啊！”彭莱很惊喜，“自从上次欢送会就没见过你呢。是啊，今年模拟法庭提前了。”
萧寒是经济法专业的研究生，今年研三，以前也是法协的成员，后来升入研三就急流勇退了。萧寒才华出众，人也英俊，却为人严肃不苟言笑，冰山体质让一众小脸羞红心怀爱慕的女生无从下手。不过当年他对彭莱晶晶她们这些协会里的小豆丁却是明里暗里照顾有加，所以她们都管他叫大师兄，特别是年纪最小最迷糊的彭莱，没少让人家给收拾烂摊子。
晶晶有次在宿舍里说大师兄不会是看上彭莱了吧？叶宁瞅瞅当年豆芽菜一样的彭莱，“大叔爱上萝莉？禁忌之恋好刺激！”
于是这个话题再也没人提起过。
彭莱看了一眼他的屏幕：“大师兄在准备毕业论文啦？”
“嗯。”萧寒随意的应了一声，站起来，拎过海报看了看，“出图后颜色变浅了？可能是格式的问题，老板，再打一张吧？”
“打吧打吧，你们自己打！”
萧寒身高臂长，手一伸拿过彭莱面前的鼠标，调了调海报原图的颜色设定，又选择格式另存了一下，重新打印。
“这个好多了诶！”彭莱拿起新打出来热乎乎的海报，基本上和原图看不出区别了，“多谢多谢，大师兄你真是高手！”
萧寒见她居然拱手做了个揖，笑得弯弯的眼睛里满是崇拜，眼里不由也染上笑意，点了点头，“举手之劳。”
回去路上，彭莱抱着印好的一大叠海报，打量着学校主路边上的布告栏。上面密密麻麻都是社团活动通知，讲座通知，兼职广告，这么大的海报一贴，估计板上的大部分内容都被盖上了。
正是吃晚饭的时间，主路上人来人往，还有社团在路边发传单。现在贴搞不好会被骂，还是晚上月黑风高好办事。彭莱主意打定，又抱着海报走回宿舍。
晚上九点，彭莱关掉动漫，抱起海报，叫叶宁拿上刷子浆糊，趁自习的人还没有从教学楼回宿舍，两人赶紧出动。
从宿舍最近的开始贴，一路贴到最远的南门主路边上的那个布告栏。
今天有些倒春寒，昼夜温差大，彭莱懒得换衣服，直接在睡裙外面加了件长外套，冻得连打两个寒战。
“咱俩怎么那么像电影里贴大字报的，哈哈。”叶宁大大咧咧地甩着小浆糊桶，彭莱忙躲开她拎桶的手，绕到另外一边去走。
南门边的布告栏旁，路灯灯光照成明亮的一个圈，把一群人圈在里面。彭莱脑子里不知为什么突然冒出一个词，“鲜衣怒马”。
“沈珩慢死了，明明他说要来京大这边的KTV刷夜还叫我们等！”男男女女说笑声中冒出一个大嗓门儿。
“琳姐来了他肯定慢啊，估计刮胡子挑衣服呢，哈哈哈……”
彭莱和叶宁走近了，才看出这群人的中心是年轻的一男一女，女生深棕色梨花头，妆容明艳，长靴仔裤，短夹克下面的蛮腰若隐若现。
男生黑色V字领T恤，露着平直的锁骨，浅蓝牛仔裤，一头板寸，左耳上有小小耳钉若隐若现。
女生一只手肘搭在男生肩膀上，另一只手擎着一只烟凑近男生嘴边，“真戒了？”
男生双手插裤袋以一只脚为支点斜斜站着，头稍侧向一边躲开快要戳到脸上的烟，无奈微笑。
哦呦，这不是“爱无能先生”。彭莱撇撇嘴，这男的真够招风的。
见徐星洲躲开，梨花头美女低头一笑，把烟放回自己唇间，一个深吸，然后手一勾，脚一踮，仰头闭着眼睛直直吻上去。
徐星洲没躲，垂下眼帘，任美女的嘴贴在他唇上，神色丝毫没有变，连嘴角的弧度都依旧。
边上人一阵哄笑：“我也要我也要！”
“琳姐威武！”
烟气从两人胶着的嘴边慢慢散开，缓缓升起。郑琳盯着徐星洲的眼睛，挑衅一样。
彭莱和叶宁石化在原地，美女真心美，也真心豪放。
“要不咱明儿再来吧……”叶宁看看被这群人挡个严实的布告栏。
彭莱又打了个寒战，这俩人还没完了，真麻烦。她硬起头皮往前走，反正谁也不认识谁，就剩这最后一个布告栏了，明天她还要去上新东方呢。
“啊诺……”人群声音小了，有人看过来。彭莱心里抽自己个嘴巴，日本动画片看多了……（啊诺：日语中“那个”的发音）
“那个……可不可以请两位中场休息十秒钟？借我们用下场地？”
周围嘻嘻哈哈的笑声又起来了。
徐星洲一扶梨花美女肩头，不着痕迹把她推开，眯了眯眼偏头打量过来。
路灯下一前一后站着两个小姑娘，前面那个长发蓬松地垂在连帽衫上，一手举着卷卷的海报，一手指指他身后的海报栏。灵动大眼里满满都是“真不好意思打扰你们渡真气了”的歉意，还有“其实我特别不愿意遇见这种场合”的尴尬。
呦，这不是那个喜欢瞪着人看的大眼妹。
徐星洲笑了，移步往边上让让，抬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还挑起一边眉毛朝彭莱眨眨眼，意思是“我记得你哦”。
刚回过神来的叶宁又倒抽一口冷气：“小仙儿他冲你抛媚眼儿！”
彭莱：……
“不等了，咱们先过去。”徐星洲说完抬步往南门外走了，后面一群人自然跟着。
“中场休息，哈哈，真逗！”
“琳姐你教坏小朋友……”
“你丫闭嘴！”
……
“小仙儿你还得往上点儿，这布告栏高！”右手刷子左手桶的那个小姑娘中气真足啊。
转弯的时候徐星洲往海报栏那里瞥了一眼，温柔的桔黄路灯下，彭莱仰着头踮着脚举着海报向上贴，乳白色睡裙下的小腿曲线优美，脚踝纤细。
彭莱那天晚上做梦了，梦里她小鹿乱跳地看着自己在和一个人玩亲亲，那个人是谁呢？嘴角挑起个小弧度，长睫毛遮着眼神，侧脸的线条很迷人……
不是吧，风骚轻佻的“爱无能先生”！
吓醒的彭莱在枕头上打滚，发春是病，得治啊！
鸡飞狗跳也好，连滚带爬也好，年年由京大做东的全国高校模拟法庭表演赛还是如期开始了。
升入大三就混上实践部副部长的许晶晶如临大敌，这次模拟法庭是她宣誓就职后组织的第一次大型实践活动。许晶晶深信万事万物一半的价值在于包装，所以她要求所有的会议工作人员一律正装打扮，衬衫要挺！皮鞋要亮！礼仪小姐要美！评委嘉宾要胖！
……一头黑线的伊檬和彭莱都觉得晶晶女士有走火入魔的前兆，叶宁倒是一直点头如捣蒜，表示许部长英明！
彭莱到了活动前一天才勉强凑齐一身正装，当天早上穿戴停当了，许晶晶连连点头打官腔：“哎，对嘛，小姑娘就要有小姑娘的样子，这打扮起来还蛮人模……人样的。”
彭莱发誓许晶晶如果敢把“人模狗样”四个字吐出来，她就去把会议用的所有瓶装矿泉水的盖子都拧开。
叶宁拉着彭莱做欣慰抹泪状，“闺女终于长大了啊。”
还是伊檬比较正经，把彭莱一把拉过来，拿过粉扑唇彩眼线笔一顿招呼，还不顾彭莱的哀嚎拔掉了她几根眉毛，然后才满意的放开。
比赛还有半个小时就开始，各个学校的代表队都陆续走进礼堂。
彭莱一边蹲下从纸箱子里迅速往外拿评委的桌签一边想，幻听了？徐星洲？怎么好像又听见这个名字？随便把人家拉进梦里的后果？
“小仙女同学？”那天晚上她同学好像是这样叫她的。徐星洲低头看着彭莱的头顶，睫毛真长，涂睫毛膏了吧。
彭莱下意识抬头就看见近在咫尺带着笑意的一双桃花眼，黑黑的眼仁里映出两个小小的自己。
“请问茶歇安排在几点？哦，”徐星洲装模作样的拿食指抵了下额头，又一本正经抬起头，“或者，你们叫……‘中场休息’？”
好么，这人还挺记仇。
彭莱盯着他忍不住勾起的嘴角，站起身，收拾一下表情，才抬起头来，标准的八颗牙微笑，“你好。茶歇在十点一刻，有十五分钟，我们在礼堂外面大厅里准备了咖啡饮料和茶点，只是抱歉，”她语气更真诚，“不提供任、何、口、味的香烟。”
徐星洲笑起来，那笑容让彭莱觉得像是被夏日阳光直射般，有点招架不住。
“彭莱！那个谁，看到彭莱了么？彭莱！”
得，晶晶女王又传了，彭莱答应着从侧门跑出去，不习惯穿带跟的鞋还有点踮脚。
“原来叫彭莱啊……”徐星洲颇费力的抿抿笑容，好整以暇的靠在身边桌子上，视线一直跟着人家姑娘丝袜包裹的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