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旋涡(大章)
张家老宅。
张承寅穿着白袍来到大堂,见到了送他仲父尸身回来的那个散修。
“道友送我仲父落叶归根,恩情张家记住了。”
云泽见到张承寅,立即在脑海中思索此人,很快便想起来,连忙拱手道:
“少家主言重。”
“明通前辈为人正直、刚正不阿,在下在仙坊时也有耳闻,此番为贼人所害,实在是令人可惜。”
张承寅又跟他问了些各种细则。
听到是一个魔修安排的此事,心中不免有些诧异。
“魔道中人行事我行我素,却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另有图谋?”
虽说还没继任家主,张承寅也已经逼着自己将事情想周全。
对那魔修,云泽也不了解太多,只能将自己所说的告知给张承寅。
而今是雪季,天黑得早,云泽回不去,便在张家住了下来。
张家已经开始为张明通搭建灵堂,家中上下一片哀伤。
“给你爹也建灵堂吧。”
张承寅的祖母杨氏已经古稀之年,先是丧夫,而今又接连丧子,脸色憔悴的不成样,躺倒在床上下不来地。
杨雪晴和婆婆任氏照顾在床头,生怕老人家也出什么岔子。
云泽这才知道张家还有其他变故。
家主张明贞也去世了。
因为一场大病导致的。
难怪张家上下一片哀色。
入夜后,他居住客房。
背了一天冰棺他非常劳累,正打算脱衣休息,却听到张家宅院吵闹无比,连忙穿上衣服寻着吵闹声而去。
发现大宅中间的宽敞空地上,站了好些人。
云泽挤到人堆一看,发现人群中间有三个人。
“小叔!”
“季父!”
“明光啊!”
人群中,有张家人扑过去呼唤。
三人中的青年背后还背着一人,气若悬丝,生死未卜,云泽瞧得仔细,这不就是之前来找自己问过路的‘李光明’吗?
“李光明,张明光……”
云泽这才恍然大悟。
这世上哪有什么李光明,一直是张家的张明光!
云泽胆子很小,可脑子却很灵泛,此刻见到张明光昏厥不醒,想起了那日他急冲冲地寻赵氏族地的场景。
所有的一切都串通了起来。
“他是为了去找张明通……”
“是赵氏杀了张明通!”
“他们终于对张家动手了!”
想到这,云泽倒吸一口寒气,仿佛看到了一场腥风血雨即将席卷黎阳。
多少年前,黎阳有好几个修仙家族,却在一夜之间就被赵氏覆灭掉,只有些许血脉流传。
而今张家也要风雨欲来,张明贞张明通身死,张明光昏迷,虽然家里有个仙门弟子,可却远在天边根本帮不到太多。
咕嘟。
云泽只觉得张家处境不太妙。
看着张家人将张明光抬入内府,张家没人有空管他。
张承巳和张芸舞在听到各自父亲身死的消息后,两人都直接昏死了过去。
这一晚,张家都没人歇息,云泽也没怎么睡着,天明后他忽而听到门外有响动,起身出来查看,发现是昨天背张明光的青年站在门口。
“见过承巳道友。”
云泽而今对张家的人也熟悉起来,连忙将张承巳迎入房间。
“云道友,不知我父亲他身死时……”
张承巳张张口,神情一片哀恸,云泽心有不忍,连忙劝慰道:
“道友请节哀。”
“关于明通前辈的情况,在下也不甚了解。”
“那个黑袍修士呢,道友可还记得他长什么模样?”
听到张承巳的问话,云泽连忙以灵力在半空中勾勒出了一道人影,张承巳看到这副身影,整个人都愣住了。
“怎会是他?”
“魔修魏玄?”
张承巳心中很疑惑。
他听说魏玄还是在灵溪村的时候。
这魔修将他三姐打成重伤,面对观风使的追杀也能逃出生天。
那时他便发誓一定要杀此人。
此次白天在灵樵山,他又见到了这个魏玄,修为已经突飞猛进,在灵樵山设下血祭大阵,将赵氏上下数百人活生生的祭祀给了邪神。
他叔父也被此人所伤。
若非魏玄见到观风使到来,恐怕还要害他叔父的性命。
这样穷凶极恶的家伙会好心叫人送他父亲尸身回家?
张承巳愣了许久,没能想清其中的原因。
“观风使大人说魏玄已经化成灰,死得不能再死。”
“这笔账又该怎么去算?”
……
张明贞和张明通的葬礼都是隐秘进行的,没有通知任何人。
黎阳方面,铁刀门曾派人过来吊唁,却被张承寅婉拒,暂时将铁刀门的关系给断了。
张家是修仙者家族,俗世的关系维系与否也不重要。
关键是张承寅捉摸不透。
此次事情背后有没有王剑川的身影。
接替家主之位后,他的性子就变得有些疑神疑鬼。
对外界任何势力张承寅都很警惕,生怕他们对张家有所图谋。
张明光昏迷了三四天,始终没有醒来,气息也若有若无,张承寅没有办法,只能写信托人送去富阳李氏,希望借李羡之的关系将信笺送到张承昴手中。
他却不知。
此刻的张承昴正在全力修炼,为了应对天骄试炼。
……
白鹤童子带着张怀虚离开广凌,彻日彻夜飞行。
马车要走大半月的路,他们两天便走完,终于见到了那座宽厚的玄岭大山。
白鹤童子带着他先来到了灵樵山所在。
自赵氏血祭后,有一位金衣神人将灵樵山拔地而起,留下了一处深不见底的大坑,这几日接连有飞雪落下,将大坑掩埋,看不清全貌。
“好浓郁的血腥味。”
白鹤童子带他落到地上,化作人形。
他为白鹤化形,对血腥之气最为敏感,哪怕过去了这么久,天地间的那股血腥味也不曾消散。
可想而知,当时的场面有多惨烈。
“有人来这边祭拜过。”
张怀虚看到地面有垒砌的石块,还有未曾烧干净的黄纸香烛。
稍加思索便反应过来,玄岭赵氏并没有族灭,还有一部分血脉留存下来,应该离此地也不甚遥远,故而这几日前来祭奠劫难中死去的亲人。
张怀虚闭眼便能想到那血腥场景。
“唉。”
被血祭的大多是凡人,赵氏修士死去的不多,张怀虚为官多年,心中见不得这样的场面,只能转身离开此地,朝着南边看去。
明光生死未卜。
他怎么能对赵氏心生怜悯。
白鹤童子神色如常,“这样的事并不少。”
“光我知道的血祭惨案就有二三十次,那个血炼老鬼实在可恨!”
“魏玄是得了血炼老鬼的传承,才敢做这种天怒人怨的事。”
“白鹤道兄,咱们走吧。”
张怀虚的情绪不高。
两人在这没能看出太多东西,白鹤童子重新化形成为仙鹤,张怀虚落在他的背上,乘鹤南下。
……
忽而,张怀虚听到身下有打斗声。
不是凡人。
而是修士在斗法。
他叫白鹤童子飞得低了一些,以神识扫过去,忽然眉头紧皱了起来。
他在下面看到了两个张家晚辈。
张承巳和张芸舞。
“他们怎么在这?”
“莫非下面的村里有魔修?”
张怀虚立即与白鹤童子飞下,落在了村落后的一处空地,这里视线开阔,就算不用神识也能看到那边的场景。
张承巳在与人斗法,被压得喘不过气。
张芸舞也被两个修士联手压制,节节败退。
“没有炼气境的存在。”
白鹤童子淡然道。
他听从季春风的话护送张怀虚。
张怀虚而今到了灵藏七层,步入后期,灵力浑厚,这点场面自然可以应付。
虽然他从未见过张怀虚出过手,却知道其手段了得,许多时候哪怕不斗法,也能将人拿捏得死死。
若非有这般玩弄人心的手段,张怀虚怎能只身闯入修行界的。
“承巳!芸舞!”
“都给我住手!”
张怀虚从树下走去,白鹤童子跟在他的身后,张承巳闻声转头一看,发现是自己叔爷,心头高兴得不得了,然而这一分心,与他斗法的修士却抓住了空隙,猛地以法术攻过去。
“我说……”
“住手!”
张怀虚的声音宛若天雷,又有佛门狮子吼的玄妙,四周空气肉眼可见地泛起了涟漪,在场修士无一不抱头倒底,张承巳两人立即闪身来到了张怀虚身边。
“拜见叔爷!”
“家里出了大事,你们还有心思在这与人争斗?”
张怀虚见到两人狼狈,故作呵责道。
张承巳立即请罪道:
“是赵氏之人在害我张家恩人!”
“云泽道友送我父亲尸首回碧波湖,心系妻儿,我与芸舞就护送他回家,谁想赵氏这些无家可归的野狗,居然鸠占鹊巢,夺了他的家宅基业,欺他妻儿。”
“我看不过去,这才与赵氏的修士斗起法来。”
“赵氏修士……”
张怀虚目光扫过围在四周的修仙者,声音威严道:
“诸位既是仙修,何故夺凡人家财,灵樵山没了,玉竹山还在,诸位这般肆意妄为,观风使王大人可不是吃素的。”
“你是何人?”
赵氏之修并不认得张怀虚,有一老者出门问道。
张怀虚淡漠道:“碧波湖张家,张怀虚。”
闻声,在场之人无不色变。
有不认识的人低声道:
“我只听过张承昴,张怀虚又是什么人?”
“他是张承昂的叔爷,张家怀字辈的最后一人。”
“听闻张家修的玄法就是他少年时所得,真论起来,这个张怀虚才是开创碧波湖张家的老祖!”
“他的气息,莫非是灵藏后期?!”
众人先是惊讶于他的身份,而后才察觉到他的气息强大,绝非寻常灵藏修士。
赵玄择感触最明显。
他是灵藏六重,离灵藏后期只差半步,可在眼前这个中年文士面前却觉得有些喘不过气,足以见到此人修为之强大。
“各位哪里来便哪里去吧。
“这桃花村太小,容不下诸位栖身。”
张怀虚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在场的赵氏修士只觉四周气息凝滞,好似一言不合就要被刀斧加身。
“族叔,那旁边的少年我更看不透。”
赵玄夜跟赵氏族老细声说道,“这凡俗村落没有灵脉,要之无用,倒不如去玉竹山修行。”
“有庆元叔父在,玄岭就还是咱们赵氏的。”
族老点头:“行。”
说罢,赵氏众多修士纷纷退去,带着凡人朝玄岭西北侧赶去,消失在风雪中。
张怀虚看着耷拉着脑袋的两个晚辈,教训道:
“可曾知错?”
“孙儿知错,不该如此莽撞的。”
要说张承巳在家中最畏惧谁,张明贞还得排第二,第一永远是张怀虚。
张怀虚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
“莽撞只是小错,你犯的最大错误便是不该这时候来玄岭!”
“灵樵山血祭乃是大案,不知被多少人注视着,无论正魔两道,都会有人前来探查,你这时候来玄岭,哪怕不遇上赵氏,也会遇到其他人。”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是非之地需要远离。”
“如果你不懂这个道理,终究有一天要重蹈明光的覆辙。”
张怀虚哀声不已,眼眶不由湿润起来。
他膝下只有明光一子,却想人到中年,却是白发人先送黑发人。
张承巳见状,立即道:
“叔爷,我明光叔父他没死。”
“那日血祭时,我与芸舞均在现场,魔修魏玄本来打算害叔父,却碍于四方威慑,不得不撇开叔父逃命,我趁机将叔父救走,只是他一直处在昏迷中,还没有脱离危险。”
闻声,张怀虚连忙道:
“白鹤道兄!快,去碧波湖!”
白鹤童子看了他一眼,立即掀起白雾,化作了一只仙鹤。
张怀虚拉着张承巳和张芸舞坐上鹤的背部,旋即白鹤腾空。
他又低头对着身下桃花村的人说道:
“桃花村已非善地。”
“若无去处,可去南麓碧波湖寻张家……”
云泽咬咬牙,心中也有了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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