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他在水中央

头像被电钻轰开一般疼痛，脑海中凭空多了一些记忆。

丁飞蹲在火塘边，紧皱着眉头，眼睛眯在一起。

小黄狗凑了过来，蹭了蹭他的裤腿，然后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很久都没有动一下。

丁飞正在消化脑海中的记忆，渐渐想起一些关于村子的往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群姓丁的人路过此地，发现了这座村子。

他们住进了这里，挖掘水井，开垦田地，这里便被唤作丁家村。

后来，大地上发生了一些事，邪祟横生，百姓流离失所，村子外面开始变得不太平，每到夜里，村外的邪祟都想闯入村子。

丁姓人担起了保护村子的职责，夜里守护在村子外面。

又有一些人逃难逃到此地，丁姓人好心收留了他们，让他们住进村子里来。

他们到了村子后，家里的香火越来越旺盛，丁姓人却越来越少，直到后来，已经没人记得这里曾是丁家村。

没有人再去守护这座村子，村外的邪祟越来越多，随时会闯进村子里来。

这些人决定放弃村子，离开这里。

最后，他们分净了丁家的所有东西，连一根针都不肯放过。

而自己……也是他们放弃后丢在村子里的。

丁飞握紧那缕桃花帐，回忆着脑海中的画面，已经想了起来，他们带在身边的那具尸体，也同样姓丁。

前后，一共有十三户人家住进了村子里。临走的时候，他们也带走了丁家的所有东西。

丁飞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心情也慢慢平静下来。

往事对自己来说是个谜，现在总算是解开了一些。

以后，自己会找到这十三户人家，把姓丁的东西讨回来。

汪汪。

小火锅在丁飞身边叫了两声。

丁飞将那缕桃花帐缠在右手手腕上，然后将小黄狗抱在怀里。

自己还得抓紧时间回去，否则，等下标记点失效后，自己还得重新走着过去。

……

一段时间后，丁飞重新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便是静静的河流。

头顶有两轮月亮，一红一白，脚下是松软的泥土，空气中有野草的清香。

他的目光转了一圈，并没有看到熟悉的白雾。

这最起码说明，自己已经走出了白雾的范围。

接下来便是继续往前走，看能不能找到人家。

丁飞站在岸边，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走。

大多数城市都是依水而建，现在的问题是，自己该沿着河往上游走还是往下游走。

他还没有想清楚，身边的小黄狗汪汪叫了两声，已经往下游去了。

罢罢罢。

自己这次也干脆随波逐流。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竹纸，用手折了折，叠成一只纸船。

冲着它哈了一口气，然后轻轻抛在了水中。

纸船迎风便长，落在水中时，已经能容一人乘坐。

丁飞轻轻一踮脚，身子便已经飘了起来，然后稳稳落在纸船上。

清风推着小舟，丁飞立在船头，看到那小黄狗正在野草间奔跑。

岸边的小黄狗汪汪叫了两声，一跃跃在了纸船上，纸船晃了晃，便已托住了它。

一人一狗坐在船头，由水流推着，顺流而下。

此时明月在天，清风在怀，丁飞也感觉十分惬意。

此时左右也无事，他解下手腕上的桃花帐，凝神研究起来。

……

西北，寒山城外。

鹿呦呦已经带着人在水潭外守了一夜。

“来了。”

她将额头的发丝挽在耳后，轻轻道了一声。

从水潭中浮起一只癞蛤蟆，足有磨盘大小，通体金黄，额头上有三只眼睛。

三眼金蟾。

其色如金，其吼如牛。传闻中，用牠的肉熬成的油，是治疗烧伤的良药。

将牠的皮剥下来，制成的衣服可以挡住高温。

鹿呦呦收到消息，山上深潭中有一只金蟾。为了这只三眼金蟾，她已经足足等了七天。

这时，三眼金蟾从深潭里爬出来，正开开心心地捕虫吃。

“动手。”

鹿呦呦第一个跳了出来，手中一支短枪，隔空投出，扎在蛤蟆的后背上。

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壮汉，手里拿着一张黑网，兜头罩下，恰好将三眼金蟾罩在其中。

“捆紧了。”

“扯牢了。”

七八个人一起用力，牢牢拽住黑网，网上绑着利刃，此时已经牢牢陷入大蛤蟆的背上。

忽地，牠张开大口，发出一声牛吼，众人感觉耳膜都要被震裂了。

一个年轻少年手上一松，放开了黑网的一角，那大蛤蟆忽然发力，诸人只感天崩地裂相仿，大蛤蟆已经摆脱束缚，一路往山下去了。

“大小姐……”

鹿忠满脸惭愧，不知说什么才好。

“不怪你。”

鹿呦呦道了一声：“我们快追，牠跑不了。”

几个人各持兵器，一同下山，沿着大蛤蟆留下的血迹。

山下有一条大河，此时河水青青，水上有一艘大船。

船头甲板上搁着一个矮桌，几人一边饮酒一边欣赏山景，身周还有几个美人服侍。

“唐少爷，你快看？”

有人伸手指了指，被大家围在中间的绿衣少年抬起头来，也不由得眼前一亮。

只见一只三眼金蟾正向这边跑来，看牠的样子虚弱不堪，已经撑不了太久了。

“唐少爷洪福齐天，这可是送上门的宝物。”

唐远嘴角微微一笑：“托各位的福，等逮住了这只大蛤蟆，晚上我在翠红楼做东。”

“唐少爷的酒，我可是非喝不可。”

“翠红楼的姑娘，可是寒山一绝。”

几个人吆喝着，大船已经缓缓靠岸，有人迫不及待从船上跳下来，要截住这只大蛤蟆。

远处，鹿呦呦一伙已经跑了过来。

“休要动手，这猎物是我们的！”

“你说这猎物是你们的，上面可有你们的名字。”

“是了，天下至宝，有德者居之，看来你没什么德行呐。”

唐远站在船头，轻摇一柄折扇。他正欲开口，在看到鹿呦呦时，忽地眼前一亮。

这姑娘大概双十年华，一张俏脸白里透汗，头上扎着一块粉红头巾，头发又黑又亮，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顾盼生辉。

“诸位且慢。”

唐远啪的一声合上手中纸扇，笑了笑道：“既然这猎物是姑娘先发现的，那就让给顾念便是。”

鹿呦呦松了口气，正欲道谢，就发现这年轻公子的目光不断在自己身上打量，表情十分猥琐。

她心中不喜，冷哼一声后，也就没有说话。

唐远笑着道：“不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呼，能不能请你上船喝一杯酒，这猎物也就送你了。”

鹿呦呦脱口而出道：“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请本姑娘喝酒。况且这三眼金蟾本就是我的，谁又让你让了。”

“咄。”

船上一名随从道：“这是寒山城的唐远唐公子，唐公子今天请你喝酒，是你祖上修来的福气。”

“什么糖公子盐公子，听都没有听说过。”鹿呦呦不屑道。

“大胆，唐公子是宫家的侄子，寒山城宫家你也没有听说过么？”

鹿呦呦脸色变了变，嘴上仍是不服输道：“我当是谁，原来也不过是扯虎皮做大旗，自己没有本事，就借别人的字号。”

唐远听到这话后，脸上变颜变色，忽然纵身一跃，从船头跳了下来。

此刻，那三眼金蟾被众人围在浅滩上，已经是奄奄一息。唐远这一跳，恰好跳在牠眼前，牠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忽地纵身跳了起来，恰好从唐远头顶飞过。

唐远身上落满了泥点子，他这人最爱华服，这绿衣裳也是好不容易淘换来的。

此时，他不禁勃然大怒，怒吼道：“拦住牠，不要让牠跑了。”

鹿呦呦急道：“这是我们先发现的，你们难道不讲道理不成。”

唐远也重重地冷哼一声：“你不给我面子，也休怪本少爷不给你面子。拦住这畜生，我要给姑姑做寿礼。”

他本来想摆出一个风度翩翩的姿态，可现在浑身泥点，无论怎么摆都不会好看，只好恶狠狠地啐了一口。

鹿呦呦也不知他说的【畜生】是骂自己还是骂癞蛤蟆。

心中有火，也发不出来。这时，对方的人已经冲着大蛤蟆围了过去，她也不能再等，自己第一个冲了过去。

双方的人已经碰在一块，说话之时，便要动起手来。

唐远伸手重重一挥，都已经到现在了，也不用给对方面子。

先将对方重重打上一顿，他们方才知道利害。

鹿呦呦察言观色，知道对方已经决定下黑手。自己要这大蛤蟆还有用处，此刻也不能拱手相让。

正在双方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动起手时，耳边忽然听得一声怒吼，远远地从山上传来。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扭头看向山上，只见一股妖风刮过，周围的树木都晃起了脑袋。

唐远看了看浅滩搁浅的大蛤蟆，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你们见到这大蛤蟆时，他是不是两只在一起？”

鹿呦呦愣了半天才知道对方是在问自己，她没有回答，脸上却缓缓冒出一个问号：这三眼金蟾难道还是两只一起的？

看到对方如此表情，唐远便意识到事情不妙。

这三眼金蟾往往一公一母，成双结对，而且最是痴情，一只死了，另一只绝不独活。

这只被打成重伤的癞蛤蟆若是有伴侣，这次的事情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不好，快撤。”唐远立刻吩咐道。

“唐少爷，这大蛤蟆不要了嘛？”有人问道。

“来不及，先保住性命再说。”

说着，一群人已经爬到了船上。在他们正要离开时，只见从山林中又闯出一只大蛤蟆。

牠比刚刚那只大了整整一圈，四肢孔武有力，趴在那里宛若一座肉山相仿。

在看到浅滩上奄奄一息的癞蛤蟆时，牠忽地勃然大怒，仰头朝着天空怒吼一声。

“快走，快走。”

唐远不敢拖延，忙命令船老大离开。

大船来到水中央，撑着篙准备离开，船上的女子慌作一团。

那刚刚跑出来的大蛤蟆发现了他们，不顾一切地冲进来水里，用脑袋在船上重重一撞，直接将船撞得东倒西歪。

“快走，快走。”唐远慌得满头大汗。

船老大根本稳不住船，此时，那大蛤蟆趴在水里，不停地用脑袋撞着船身。

忽然轰隆一声巨响，大船一下歪在了水里。船上的人惊惶失措，扑通扑通落进水里。

大蛤蟆张开巨口，吐出舌头一下一个吞进了肚里。

所有人都看向了鹿呦呦，鹿呦呦此刻自己已经慌了。

她本以为自己人多势众，又提前准备好工具，对付这样一只大蛤蟆应该不困难。

此刻方才知道，这大蛤蟆绝非人力可以抗衡。

“大小姐，我们走吧。”

“走，走……”

鹿呦呦说话也开始结结巴巴，她巴不得尽快离开此地，可是又担心引起水里那只大蛤蟆的注意。

汪汪。

这时，从远处传来两声犬吠。鹿呦呦抬起头，忽地一愣，只见从上游漂过来一个人。

这人身高八尺有余，肩上背着一柄刀，身边还有一只小黄狗。

最奇怪的是，他脚下分明是一条纸船，却可以在滔滔河流中安稳行驶。

此时他顺流而下，大蛤蟆正好在他的必经之路上。

而他好似还没有发现危险，懒散地打量着两岸风景。

“快跑，快跑？”

鹿呦呦忍不住喊了两声，对方好似听到了，困惑地看向这里。

“快跑，跑。”

鹿呦呦不敢喊得太大声，指了指他，又指了指水中央的大蛤蟆。

可是，此刻大蛤蟆已经发现了这不速之客，忽地丢下船中央的一帮人，冲着纸船上的男人游去。

完了，来不及了。

鹿呦呦心底一声哀呼，看这人身材瘦削，估计蛤蟆一口将他吞下，都不带吐骨头的。

大蛤蟆一头扎到水里，从水底游了过去，看不见牠的身影，只能看到河面上的水浪。

这时，男人眼前一亮，缓缓解开了肩上的刀，小黄狗蹲着那里，也汪汪叫了两声。

鹿呦呦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他要干什么，看上去似乎要反击。

他竟然敢反击。

这时，大蛤蟆已经来到水边，忽地凌空跃起，庞大的身影已经将纸船上的男人彻底遮住。

男人拔出了刀，轻轻挥了挥。

一刀，两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