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敛云烟
我和意外捡来的妹妹生得极为相似。
一道圣旨,她替我入宫。
我如愿以偿地嫁给了心慕已久的小将军。
皇帝很是宠爱她,她一路晋升为贵妃。
后来皇帝被下毒,不省人事。
再次醒来,我成了谋害陛下的贵妃。
小将军亲手将匕首刺进了我的心口。
原来从始至终我都是小将军给妹妹留的退路。
1
捂着头痛欲裂的脑袋醒来时,锦衣卫已经将我团团围住。
而我的夫君,当今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柳靖凡,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他手中泛着寒芒的枪尖此刻正抵在我的咽喉处。
「大胆娴贵妃,毒害陛下,着打入天牢,等候发落!」
我扭头,却看到了满是鲜血的桌案,和趴在上面昏迷不醒的皇帝陛下。
还没来得及弄清楚发生了什么,我就被押入了慎刑司。
那些人要我在毒害当今圣上的罪状上签字画押,见我不从,他们便动用酷刑。
我被绑在受刑的长凳上,木杖一下一下落在我的身上,直至血肉模糊。
而我从始至终都只有一句话:「我要见柳靖凡。」
掌刑的太监头子不胜其烦,「来人!找块布把她的嘴给我堵上。」
说罢,又嗤笑道:「柳将军命令我等务必在日落之前让你签字画押,娴贵妃娘娘,奴才劝您识相点,你说这人赃并获的,您又何苦挣扎呢,早早地认了吧,还能少受点苦。」
他用戒尺勾起我的下巴,「慎刑司的刑罚,哪是您这细皮嫩肉的能受得了的。」
额上豆大的汗珠滴进了我的眼睛里,不能认!一旦认了我今日便会立刻毙命于此。
我撑着发昏的脑袋,死死地盯着那狱卒。
「嘁,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打,打到她愿意开口为止!」
慎刑司里掌罚的太监都是老手,下手很有分寸,力度让我痛不欲生却又不会致死。
不知挨了多少板子,我眼前一片血红。
见我仍旧不肯说,领头的太监摆了摆手,吩咐其他人将我拖下来绑在椅子上。
紧接着,有人呈上了拶子。
领头太监拽下了我口中的布,阴森森地笑着:
「娘娘,十指连心啊,奴才再给您一次机会,这罪,你认不认!」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出两个字:「不认!」
拶子已经套上了我的手指,就在太监即将行刑的时候,一阵脚步声自门外响起。
领头的太监急忙迎了上去,语气中带着谄媚:
「柳将军?您怎么来了。」
柳靖凡走到我面前,脚步一顿。
「谁让你们对她用刑的?!」
那太监额头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将军您给的期限是日落之前,可她怎么也不肯开口,奴才实在是没办法了才出此下策。」
柳靖凡怒道:「还不快叫太医来!」
我也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2
睁开眼,我正躺在太医院的病床上。
面前是柳靖凡的背影。
「为什么?」我充血的喉咙发出嘶哑的声音。
柳靖凡缓缓转过头来,「是如意杀了皇上。」
如意,是我的义妹。
她是我在城郊捡到的,那时我正从移花山礼佛归家,马车行至城郊忽然停了下来。
车夫的声音颤颤巍巍地传进轿中,「小姐......前面好像有个死人!」
我掀开帘子,看到路中央躺着个小小的身影,一动不动。
我大着胆子下车上前,才发现那人是个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最重要的是,她还有呼吸。
我急忙叫车夫帮忙把那姑娘抬上马车。
回到丞相府,又过了足足三日,那姑娘才醒来,她说她叫如意,原是边塞的一个牧羊女,北凉铁骑杀了她全家,只有她一个人跌跌撞撞地逃来了京城。
我心疼她,便将她留在了丞相府;爹娘感怜她的身世,又瞧她生得与我一般无二,便将她认作了义女。
我是丞相府嫡小姐,从出生那刻起,进宫为妃就是我的宿命。
我瞒过了所有人,谁都不知道,我心中藏着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
但如意看出来了,「阿霓,你是不是喜欢柳小将军?」
我的脸颊瞬间开满了一大片云霞,「哪有,你别瞎说。」
如意却将我的脸掰正,「阿霓,眼睛是不会骗人的,你的眼睛只有在看到或是想到柳小将军的时候,才会这么亮。」
如意不解,「阿霓既然心慕柳小将军,为何还要进宫?」
我用手逗弄了下鸟笼中的金丝雀,「如意,人不可以太贪心的,我既过了这么多年荣华富贵的日子,便应当承担起我需要承担的责任。」
「有些人便如海市蜃楼,可望而不可即。」
我按部就班地学习着宫廷礼仪,为日后进宫做准备。
可一场毫无征兆的大病后,我的身体垮了下去。
爹娘请遍了京中的大夫,甚至惊动了皇上,可哪怕是医术最精湛的太医,也查不出我的病根。
我只能终日躺在病床上,依靠一碗又一碗苦得烧心的药汁续命。
宫中选秀在即,爹爹急得如同油锅上的蚂蚁,娘亲为了我的病保养得宜的眼角上也添了许多细纹。
就在我打算拖着病体入宫时,如意站了出来,她说愿意替我入宫。
爹娘别无他法,只好同意。
临行前,如意为我带来了一封书信,我打开,里面是柳靖凡的字迹。
满纸情思,原来,柳靖凡也心慕我。
她俯身在我耳边:「阿霓,有些事你不试试,会后悔一辈子的。」
如意穿上我的衣裙,坐上了入宫的马车。
爹娘见柳靖凡天天拿一些有的没的借口往丞相府跑,哪里还不懂得他的心思。
加之我的病的确在见了柳靖凡后有所起色,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意入宫的第一年,我以如意的身份嫁给了柳靖凡。
同时,她被晋为娴贵妃的消息也传到了丞相府。
我想,皇上一定很喜欢如意,我希望她在宫中能过得好,能快乐。
我身体不好,柳靖凡心疼我,一直没有与我圆房。
我们一起吟诗作对,抚琴舞剑,品茗赏月......
我时常觉得我与柳靖凡比起夫妻,更像是朋友,但我觉得,这样就很好。
柳靖凡是将军,战场上刀剑无眼,他每次回来身上都带着深深浅浅大小不一的伤痕。
我很心疼。
我来到全京城最好的铁匠铺,要里面资历最深的铁匠为我打造了两枚护心镜。
我将护心镜缝在柔软的狐狸皮上,交给柳靖凡。
柳靖凡捧着护心镜,调侃道:「这薄如蝉翼还前后两面都有的护心镜,我还是第一次瞧见。」
我笑着说:「我这护心镜与你们军中的大不相同,别看它薄,这是我找了最厉害的铁匠经过千锤百炼才打出来的,坚固程度不输你甲胄上那块。这狐狸皮则是因为北地严寒,你将它穿在身上,既能保暖又能保命,一举两得。」
「这样好的东西,花费了你不少精力吧。」
我摇摇头,「只要你安全,这都不算什么。」
柳靖凡用力将我揽入他的怀中,「我不值得你为我做这么多。」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值得的。」
3
「如意?」
柳靖凡躲过了我的视线,「如意的父亲是赫赫有名的神医,皇上想招揽他,可神医早就隐世不出,朝廷招揽不成,便派出刺客杀死了他。」
这与如意说给我听的版本大不相同。
柳靖凡咬牙切齿道:「我的父亲,对他忠心耿耿,可他却因为忌惮害死了我爹!」
我简直觉得荒谬,「你们是疯了吗?当今圣上自太子时期便素有贤名,登上帝位后更是励精图治,是难得的好君王,若你爹真是他害死的,你又如何能坐上今天这个位置?如今北凉虎视眈眈,南方和西方也有势力蠢蠢欲动,你们杀了皇上,可曾为国家考虑过一分,可曾为天下百姓考虑过一分啊?!」
柳靖凡低下头,「如意对我有恩,这是我和她共同的夙愿,至于你说的那些,不过是因为你与皇上自幼相识,一叶障目罢了。」
「皇帝薨逝,自有逍遥王可以继位,而我,也会用自己的双手保卫家国。」
我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几乎要背过气去。
逍遥王不学无术,只晓风月,如何堪当此大任啊!
柳靖凡将罪状递给我,「云霓,签字画押吧。」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泪自两颊滑落,「你们一早就筹划好了吧,要让我去替如意死。」
「我与如意的初遇,你对我的爱意都是假的!」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我的病,也是你们的手笔?!」
柳靖凡没有回答,可他的表情却肯定了一切。
我笑起来,「你们当真是步步为营,原来,我只不过是你们的一颗棋子!」
我紧紧抓住柳靖凡的衣领,「若我执意不签呢,你会怎么做?杀了我吗?」
下一刻,我感到心口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我低下头,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正插在我左心口。
柳靖凡面上似有不忍,「云霓,这是个死局,无论你画不画押,结局都不会有什么变化,与其让你在慎刑司受尽折辱,不如我杀了你。」
柳靖凡抓住我的手,用我的血在罪状上画了押。
我无力地瘫倒在床上,意识逐渐流失,最终陷入一片黑暗。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我听到了柳靖凡的声音。
「对不起,云霓,这辈子是我负你,下辈子我会好好爱你,好好补偿你。」
如果真有来世,柳靖凡,我会亲手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