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无处安放
晚自习下课，走读生骑单车回家，寄宿生回宿舍洗漱。
县立中学的宿舍不大，也没有独立洗浴室，无论男女，只能打水到宿舍洗漱，顺便聊聊天，一时间校园内叽叽喳喳。
同宿舍的女生趁着没熄灯，讨论各种话题。
只听郭菱问许鸫：“唉，今天艾舟送了一个给你？”
许鸫否认：“没有！”
赵梦梦戳破她：“大家都知道的事，你藏着掖着多没意思啊～”
“对啊～”郭菱加入：“掩耳盗铃可不好，我都看见了好伐？”
许鸫装死。
赵梦梦喊了一句：“欸，这就躺床上了？”
郭菱道：“这丫头装死呢，可不想和我们说艾舟呢。”
付香随意发问：“记事本都发给那些成绩好的同学了吧？”
江采薇回：“是的，成绩排名前十的都有。”
“还有单科成绩第一的也有，”赵梦梦补充到：“优秀班干部和团员也有呢。”
许鸫一听话题改了，又活过来，说：“三好学生也是另算的吧？”
舍友对许鸫的诈尸习以为常。
“唉，”郭菱问：“那我们班谁拿的最多啊？”
“可以算啊，”付香说，“成绩前十的都在我们班。”
“向丽丽第一，刘丹第三，苗龙第六，姚羽第十。”赵梦梦有点迷糊，“还有谁来着？”
“第二是张燕，第四是段丹艳，”白蓉补充：“还有刘华第八，李婷第五，第七第九名是谁就忘了。”
江采薇道：“第七是易飞扬，第九是周子健”
赵梦梦恍然：“对对，他们两个也是。”
付香问：“单科成绩呢？”
郭菱说：“语文是苗龙。”
许鸫答到：“英语是贾灵芝。”
赵梦梦有点不确定：“数学是向丽丽吧？”
江采薇不肯定地说：“好像是她，其他科目好像就没算了。”
付香倒是蛮清楚，说：“对，就语数英给了，小科目没给。”
许鸫问：“班干部和三好学生呢？”
郭菱有些困意，打了个哈欠，说：“好像没有重复给，有三好的就没有给班干部。”
白蓉蔚然：“也是，不然班干部可没人干。”
赵梦梦越到深夜越迷糊，光问：“给了谁来着？”
白蓉回应：“艾舟肯定有，他是班长。”
付香说：“向丽丽的三好跑不掉。”
“你们开学典礼的时候都在睡觉么？”许鸫来劲了，说“前五名的都给了三好学生，后五名有班干部的就给，没有就没有。”
“哦，是这样吗？”郭菱想了想：“不对啊，苗龙不是有三好吗？”
江采薇好像回忆起来一点：“咦？我记得苗龙是第三吧？”
“？？？？”
一句反问让大家越来越算不清了，宿舍进入短暂的沉默。
赵梦梦认输似的说：“啊～算不清了～反正就这些人。”
“艾舟还有一个优秀团员，整个年级就他一个。”许鸫弱弱地说：“然后就没有其他奖项了。”
“哦吼！～”
许鸫的话无疑暴露了自己的关注点，宿舍里爆发一整哄笑。
还好宿管老师给她救场，呵斥声遍布楼层：“喂喂！干嘛呢？赶紧睡觉！熄灯啦！”
等宿管老师离开，宿舍楼熄灯，舍友又悄咪咪讨论。
白蓉算了下，张口问：“那最多的不是苗龙和向丽丽？”
付香接话：“是啊，老苟还单独奖励了苗龙、向丽丽和艾舟三个人！”
“偏心！别人都是一个两个，他俩居然五个！”郭菱撇撇嘴，道：“我们宿舍居然一个都没有！”
“所以啊～”付香油然挫败，说：“我们就只能看看啊～”
“欸，然后就是艾舟了吧？他有三个。”郭菱问：“听说是送了你两个，许鸫，是不是啊？”
“我睡着了，不要问我。”
“哈哈～”
“睡着了会说真话的，”付香故作说错，道：“不对，是我们不会当真的。”
“睡死了～哈～噗噗～哈～”许鸫蒙上被子发出猪呼噜声，结果被呛到，“咳咳咳咳”地让舍友更笑坏了。
青春的精力在调笑中消耗殆尽，校园今夜陷入梦乡。
翌日晨读。
“今日，寄宿生热烈迎接了走读生周凡带来的早餐，并对周凡同学表示高度肯定，期望该同学继续发扬奉献精神，为寄宿生的生命健康建设添砖加瓦。
下面请看相关采访……”
苗龙接过罗鑫递过来的纸条看了看，觉得很有意思，便在老苟巡视后大声地朗读出来。
班上的同学知道苗龙和罗鑫喜欢搞宝，不曾想又换了花样。
于是大家朗读的声音越来越小，教室里只有他一人的声音回荡着。
先是播报音：“住校生陈同学表示：‘没有一个寄宿生能接受冰冷的面包和劣质的牛奶，我们需要新鲜的早餐，无论是肉夹馍还是酱香饼，或者是牛肉粉，只要是美食，我们宿舍就会一视同仁，将其供奉到饥饿的五脏庙……’”
然后又换成翻译腔：“哦～查娅里西斯，你知道吗？我！一名欣欣向上的学生，我是说作为祖国未来的花朵，是的，你没有看错，尽管已经身高一米七，体重180磅，但我还是一名学生，噢～不要怀疑你的眼睛～我确实还是一名学生！如假包换！……”
“嘿～我亲爱的苗龙同学～”老苟从教室后门进来，用地精音接上苗龙的空档：“很高兴看到你今天如此活力四射，但我更希望大家和你一样精神饱满。”
老苟环视一圈，道：“所以，你们在等什么呢？嗯？还不快读起来？”
听到学生又继续朗读了，老苟开始走动，走到哪个同学身边，那里声音就拔高些许，简直自带扩音光环。
下晨读铃响后，老苟早就不见了身影，只留下交代：“以后早读苗龙你来带，反正精力旺盛。”
同学们对老苟来去如风的身影早已见怪不怪，估计这时候他已经在早餐店大口朵颐了。
苗龙的怪腔调带起了一阵风，早餐期间不少同学用“飘准滴普通哇”和翻译腔调笑，好不热闹。
英语领读的贾灵芝还没缓过劲来，就被教英语李老师叫起来领读，结果被翻译腔带坏了一把。
古板的李老师在得知罗鑫和苗龙是始作俑者后，无奈的看了某人一眼，意有所指地说：“装模作怪！偶尔活跃气氛可以，但不要蔚然成风，其他同学不要带坏好学生。”
随后几节课的老师对表示此无伤大雅，只说“学生精力旺盛了，自古体弱多病的体育老师今天没生病哦……”
果然，下午的体育课，憋屈已久的体育老师用二十分钟就把这群学生折腾地不要不要的。
等体育老师自己撒欢够了，才随意领了些体育器材发下去，让学生们自由活动。
体育课难得正规上一次，男女同学按照各自喜好组队领器材散去。
女同学一般选择羽毛球和乒乓球，而艾舟那一波男同学选择篮球，高阳姚羽这一伙就选了排球。
也没人在意规则，开心打打闹闹，尤其是高阳他们玩排球的，不分组比赛，光比谁打的高、拍的远，只看操场到处都是排球在飞，窜到其他同学身边，引起一声声尖叫。
也不知道这一伙人怎么玩的，排球飞到三百米开外的乒乓球场，从天而降，刚好砸在张凝玩的球桌上，把她和体育生张媛媛吓得够呛。
张媛媛那暴脾气哪会惯着男生？捡起球用力拍了回去。
男生看球飞到张媛媛那里，于是派好学生过去拿球，苗龙低头赶路呢，就听见不知谁喊了一声：“小心！”
苗龙准备看看哪出事了呢，一抬头就看见黑乎乎的东西飞过来，刚好来了个亲密接触，顿时被拍倒在地。
还好排球里面都是海绵，苗龙没受到什么伤害，一下就站了起来，正低头拍拍灰尘，哪知道那排球又掉落到他头上，这下彻底被砸懵，蹲在了原地。
于是球场上出现了“以脸接球，二次爆头”的名场面。
张媛媛和罗鑫一众学生害怕他出事，赶紧围上去查看，七嘴八舌地问：“怎么样？有没有出事？有没有那里不舒服？头晕不晕？痛不痛？”
苗龙抬起手，挥了挥，道：“别看了，没事，就是有点丢脸，快散了！”
众人放心，姚羽拉起苗龙，对周边喊到：“没事没事，散了散了！～”
再三确定苗龙没事，两拨人各自散去继续打闹，苗龙拒绝了姚羽的陪同，独自去洗浴池那边洗洗脸上的球印。
苗龙走过几步，在澡堂前的转角处听到几个女生在聊天。
“老师就是会纵容成绩好的学生，小打小闹根本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谁说不是呢？”
“你看苗龙和贾灵芝，他俩居然没被李古董收拾就算了，连句重话都没说，简直活久见。”
“欸，你们日记着了没？”
“写个屁啊？老苟30岁了，也成老古董了～”
“我作文从来没过30分，还写日记？这不是难为我胖虎？”
……
苗龙听了几句，估摸着是几个女生趁着有空在洗衣服聊天，想着溜走算了，哪知道又被一声惊呼吸引，伸头一看，“啪叽”一声，不知道被什么湿漉漉的衣物糊了一脸。
根据面部传来湿答答和细微爬动的触感，苗龙断定这两个都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果然就听见女生慌忙尖叫：“闭眼！不许动！举起手来！”
苗龙听话地站在原地，然后听见是一阵七手八脚收拾东西的声音。在快憋死的前一秒，终于有人收走了他脸上的东西。
苗龙赶紧睁眼呼吸，还没喘几口气，突然又被糊住，还被用力的推着撞在了墙上。
好吧，苗龙正被江同学用白色的某物摁在脸上，而且壁咚在墙上。
江同学又用力摁了两下，收回手，举着某物指给苗龙看：“你看，这上面有一只小强，刚刚我们……”
突然，在场的人都反应过来，尤其是苗龙看清楚江采薇手上拿的是是什么的时候，两人刷的一下脸就红透了。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而且江采薇同学还举着某物没有动作……
这一度比刚才被排球爆头还要名场面！
尴尬过后，江采薇和苗龙对视的眼睛互相撇开，她往左，他往右。
这不是两人盯着对方在看吗？能不能不要这样四目相对啊？
尽管发生了尴尬的事情，可如此近距离地面对苗龙，江采薇心脏好像漏了一拍，随后砰砰乱跳。
尽管竭力控制自己：不要乱想，不要乱想，怎么就小鹿乱撞了呢？快解释清楚啊！
但就是脑袋空空的，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身子也有点软软的。
啊～怎么办？怎么办？
江采薇啊！你是被缴械了吗？明明只是说个话而已啊！！快拿出你的行动来啊！
他在盯着我看！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啊？他还在看我！他……
啊！～不对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时候，是要拿出行动来啊！一起出糗的样子很难看啊！
如果这时候不把事情解释清楚，到时候就会有“江采薇喜欢苗龙”的谣言了！……
江同学尴尬，苗同学也不舒服，你以为这是好事？对他来说是奖赏？不，对于青春期的小男生来说，他只会觉得晦气。
苗龙看着江采薇的眼睛跟着自己动，不由自主地想到：这女人怎么又虎又傻？快把东西收起来啊！没看到别的女生都在盯着我们看嘛？
你脸红什么？倒霉的是我！今天挨了两次爆头连击，有够丢脸的了！而且我在给你递眼神，你是瞎么？看不懂我的意思么？
动起来啊！大兄弟！
还有那边的几个女生，你们是死人吗？别看戏了，快来解围啊！！解释不清楚，一世清白就要毁在今日……
……
两人在天人交战之际，身子像是被施了定身术，相顾无言，只感觉手脚无处安放。
可两人的动作在外人看来不得不联想些什么，而且当事人还没开口呢，就不要打破氛围了吧～
苗龙当时要是知道她们是这么想的，肯定会甩脸子的。
说的是啰嗦，感觉漫长，但也就发生在这十来秒的事，一阵微风吹着树叶莎莎做响，终于还是有人清醒了过来。
“喂，你不是在打球吗？”最先开口的赵梦梦唤醒了众人，看到苗龙一身脏兮兮的，问到：“怎么这么脏，是摔了一跤吗？”
“啊，没有，”苗龙给她一个感激的眼神，回到：“就是被排球砸到了，过来洗洗。”
付香走近江采薇身旁，按下那僵硬的四肢，顺便收走手中的东西。
“哦，没受伤吧？”白蓉假装恍然，解释：“刚才我们洗衣服呢，突然飞出只小强，吓死我们了，还好你接住，被薇薇按死了。”
“对对，我们都不敢动手呢，就薇薇胆子大呢！”许鸫也站出来解围：“我们学校这边小强可多了呢！哪都能见到！”
“那你们宿舍有么？有没有弄点杀虫剂什么的？”见翻篇解释过了，赶紧转移话题：“刚听你们讨论日记的事，咋样了？是不会写么？”
“主要是怕老苟看清楚了，”许鸫说：“他眼睛可尖了，瞄一眼就能记住内容呢！”
“也是，要不就抄抄歌词什么的吧，”苗龙抹了一把脸，走到水池边洗干净了，继续说：“放心，他不会在意你写了什么，只要坚持动笔就行，慢慢就会好起来的，一直畏首畏尾才错了呢。”
听着舍友和苗龙讨论开来，江采薇放下心来，偷摸收拾东西溜走了……
随着夜光布满天空，行尸走肉般地度过一日，直到躺在床上，脑海里还是一直播放着今日尴尬的画面，怎么也关不掉，连每一个细节都能清晰地回想起来。
这种烦恼让她（他）抱着被子扭动，像一只蛄蛹者，无处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