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风波
时泰昌元年九月初七。
这是自昨日即位颁布诏令后,实施的中岁改元的第一日。
也是朱由校即位后的第二日。
仅一个上午间,内廷呈现了一股诡异的氛围。
司礼监衙门内。
“怎么回事?邹义、田诏哪去了?”
司礼监秉笔太监魏学颜带着点恐慌,他都没想到一夜过去,怎么感觉内廷发生巨变了一样。
一旁王安将说辞托出:“邹义、田诏均请病假,万岁爷亲准。”
“请假?!”魏学颜声音都尖锐了不少,“他们两个请假,莫不是他们底下的太监也请假了不成?!”
这正是魏学颜觉得恐慌的点,一夜之间,身边同僚及同僚的下属们一个都不见了。
尽管在太监里升升降降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但这种他完全一点风都收不到,事情发生后才发现的职务调任,这是很不正常的。
何况请假说辞,他又不是雏儿,他是自万历就在的老太监,这种说辞他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这种事情脱离掌控,半点消息都摸不到的感觉,让魏学颜十分不安。
王安却依旧平静道:“他们的名下太监自也是一同请假了。”
魏学颜死死盯着王安道:“全部都请假了吗?”
王安道:“有些也调往他处做事。”
魏学颜闻言沉默了一下,旋即声音越发尖锐:“你在糊弄鬼呢!说,到底是不是你在捣鬼!”
王安还没有说话,卢受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魏学颜!”
随后魏学颜便见到卢受缓步而至。
王安和魏学颜赶忙行礼。
“卢公公。”
“干爹……”
卢受来到二人面前,面色平静,他看着魏学颜说道:“你在司礼监撒什么野?”
魏学颜赶紧说道:“儿子不敢,儿子就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卢受训斥道:“能发生什么事?邹义、田诏受病请假,万岁亲准,此乃千真万确之事,并无隐情,你想撒野,回家去撒!”
魏学颜动了动唇,但并不敢在卢受面前造次,忙低下了头。
“至于邹义、田诏名下太监都是正常调动,有些请假了,有些调走了,勿要在此大惊小怪,亏你也是做了这么久秉笔的人,养气功夫哪去了?”
“是,干爹教训的是。”魏学颜低头说道。
卢受没有再多说什么,看了眼王安后,便径直离去。
王安也自去做事,唯独魏学颜,心中仍旧对此不信,他觉得必然有什么深层次的事情他没有掌握。
但卢公公已经如此说了,他也不能再咎,深吸一口气,魏学颜也自去做自己的事情,只是作为这么多年的太监,魏学颜心中鸣警。
或许,自己该急流勇退了。
而像魏学颜这种只连第一层都揭不开的人比比皆是,虽对邹、田二人离去感到疑惑,却深究无门。
反倒是像李实这类人脉人物,摸到了点脉络。
他寻到了王安道:“邹义、田诏必然不是请假,你我情谊皆在,给我一句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安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李实说道:“我听到些风声,好似昨夜乾清宫有不小动静,是邹义与田诏斗殴了是吧?”
王安讶异了,道:“你这风声哪来的?”
“甭管哪来的,你就说是不是?”
王安犹豫了一下,想着对方既然了解到了这一层,倒不好否认,便道:“确有其事,二人不对付,殴起来惊扰了万岁爷,万岁爷已经将他们俩下狱了。”
李实眼睛一亮:“你觉得他俩还能官复原职吗?”
王安看了眼李实,沉默了一下,道:“悬。”
李实却更加兴奋起来:“如此说来,司礼监是空缺了两个秉笔位置?”
他虽占一秉笔位置,但是已经边缘化的利害,如今空缺两个秉笔之位,运作起来如果得当,那便是两个实力盟友,借此机会未必不能从边缘化回到政治舞台。
王安冷笑一声:“我劝你不要打主意了。”
“为何?”李实不解。
王安却是不说,只摇头离去。
事情的风波还在继续,尽管还小,但两个司礼监秉笔太监的病假,却总还是引起一些注意。
王安领着假,回了外宅,只没一会儿汪文言便到。
汪文言一到,自是询问起来。
“昨夜发生了何事?为什么邹义、田诏二人忽然请假?”
王安愣了下,道:“外廷这么快就知道了?”
汪文言笑道:“常言道,内廷司礼监犹如外廷内阁,既如此,秉笔不就如阁老?俩阁老同时病假而去,尚且引起风波,内廷俩秉笔同病假而去,自也同理。”
王安闻言犹豫了一下,觉得第一套说辞拿出来必不能让汪文言信服,便道:
“明面是请假,实则是因为田、邹不合,昨夜里互殴闹出动静,惊扰圣驾,上大怒,皆下狱。”
汪文言闻言却是不满,道:“连我你都要隐瞒吗?”
“既然是两人互殴,处置两人便罢,何以他们的名下太监也都不见踪影?另外,我听说厂卫也被抓了不少人,东厂衙门今日上值诸多厂卫都不见了踪影,据说昨夜有锦衣卫抓拿下狱。”
王安只道:“这是因为邹义、田诏是以群架,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
“此乃托词!”汪文言盯着王安说道。
王安无奈,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汪文言道:“不是我想怎么样,今上初即位,便逢此事,诸位大人心中不安,我也不安,内廷隐患不小,我来此处,本是想何不以自己人将田诏、邹义空缺的秉笔职务拿下,可护后宫周全,但见你神色,又觉此事好似另有隐情。”
王安沉默了一下道:“这两个位置怕是不好争,我在帝心已不如光庙时。”
“正是如此,所以才应再扶持二人上位。”
“不过在此之前,你且说说昨夜之事到底有何隐情?”
王安怔了一下,沉默起来。
好一会儿,他才道:“罢了,本被勒令禁口,但顾及社稷安危,我且做个罪人吧。”
随后,王安便把昨夜之事一一托出。
汪文言只听的瞠目结舌。
好半晌,汪文言才霍然起身,惊道:“竟有如此隐情?!”
“那邹义、田诏二人竟是谋逆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