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这笔生意划得来吗
而与此同时。
张之极辛苦登上了合适的峰顶，鸟瞰着景泰洼。
底下数十个他带来的人正认真勘察，一边还有人记录着什么。
“都认真点，知道吗！”
一旁同是京营衙门佐贰官的王宪大声呵斥着，呵斥完了又小心来到张之极的身旁。
“世子，您小心别累着……”
张之极道：“都盯好了，一处一处都得给我看仔细了，该修的地方一定不能马虎全给记录好。”
王宪忙道：“是，大家伙跟着世子都不是一天两天了，世子发话了，大家肯定不会马虎。”
王宪说着，顿了顿又小心问道：“可卑职还是不懂，万岁为何要把这差事交给世子您来办啊？”
听到这话，张之极总算转过头来看着他。
“不懂了吧？”
王宪连忙道：“真不懂……”
“哼哼，所以说你混不上去就是这样，那世子爷我就勉为其难教教你。”
王宪赶忙道：“卑职洗耳恭听。”
张之极看着他问道：“我先问你，你说万岁为什么把这活给我干？”
王宪顿时有点懵。
这不是他先问的吗？
怎么世子又问回他了？
见到王宪的神色，张之极骂了一声：“蠢货，这都不懂？你看，李腾芳过来勘过了吧？工部营缮司、屯田司那些人也来过了吧？都里里外外勘过多次了吧？”
“那为什么万岁还让我跑一趟？”
王宪更迷糊了，道：“是啊，为什么啊？万岁是不信户部信世子？”
“胡说八道！”张之极翻了个白眼，“小爷何德何能还能和那些文臣争宠？”
说着，张之极又道：“那是因为营缮司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玩意张口管万岁爷要三百万两银子来修葺！”
王宪“啊”了一声，然后疑惑道：“可这和万岁派世子跑这一趟有什么关系？”
“真是蠢货中的蠢蛋啊你！”
张之极气的想要动手，按住性子耐心解释道：“你看，既然这里那么多人勘过了，工部还报了价，你说万岁为什么要我来？这么简单还不懂吗？”
“啊？”王宪被提点到这程度，总算摸着点脉络，他小心道：“莫不是万岁不满工部，让咱们再勘一遍，与工部对账？那咱们不是得开罪工部……”
也没等王宪说完，张之极便小声道：“我推测啊，万岁没准想把这活给我干。”
王宪更惊了：“不会吧？”
“怎么不会？京营那些行当，没准万岁早摸清楚了，不然如何找的我？不过也说不准，但我感觉有点戏。”
“那干了工部的活，工部没意见？这不是大大开罪工部了？”王宪脸上写满了担忧。
张之极却毫不在意：“怕什么？咱们是给万岁办事！万岁爷给咱们撑腰呢！巴结上万岁，你还怕那些虚头巴脑的？”
王宪顿时心中一宽：“也是……”
张之极嘱咐道：“所以，一点不要漏过一处需要修的地方，而且还要算好最好的料材，但是价格要最低！有多低算多低知道吗！”
王宪愕然：“为……为什么啊？咱们不是要赚钱……”
张之极幽幽看着王宪道：“你不知道一个词叫细水长流？！你想想，要是工部开个三百万，咱们开个低价，万岁会不会觉得咱们会干事？”
“那这笔生意划得来吗？咱们不会亏吗？”
张之极兴奋道：“要的就是亏！不亏，别人怎么知道你忠心？！”
“不过也不能搭太多钱干，发动发动人脉，咱们只报个保本价上去！包准让万岁满意！”
王宪迟疑了：“那人工……”
张之极不满了：“小爷我平素是没给赏钱还是朝廷没给过饷钱？为英国公府上干点事不值当吗？”
“值当值当。”王宪连连点头，心中却是苦笑，朝廷给没给饷钱，兄弟们落了多少饷钱，您心里没数？
但念及对方确实给过不少赏钱，且对方身份在这，王宪可不敢放肆。
张之极满意点头。
比起这点蝇头小利，张之极更看好政治上与万岁爷交好。
要知道他爹张惟贤为什么屹立不倒，在勋贵中不但威望极高，在权力上也可以掌握京营，那靠的就是与万岁交好和为人处世。
自神庙开始，他爹就与神庙关系很好，到光庙以及当今万岁，那更不必说，两朝顾命大臣。
地位那是稳中之稳。
但那是他爹。
张之极作为英国公府上的世子，未来的英国公，也得考虑他爹去世后，他如何继续维持住英国公府的地位。
是以万岁冷不丁抛来橄榄枝，他自然毫不犹豫抓住。
“记住了，里边也得细细看过一遍，腐朽的木料、破裂的石料该换就得换，材料都要上好的，这是要做光庙的陵寝，体面一定拉满，绝对不能跌份！但是同时价格一定要压到最低！要多问问价，京城压不到价格，就去昌平，昌平没有就去登莱，实在不行南边也可以去问！这次怎么也得狠狠搓一下工部的锐气！”
京营作为经常干私活的典范，遇到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工部了。
隶属工部的四大清吏司，分别为营缮、虞衡、都水、屯田。四司业务全面覆盖了和工程有关的诸事，度量衡、修坟、房屋修缮、出设计图纸预估工程费用、物料支应等等一切涉及到工事的都可以说归他们管，手握重权之下自然和民间许多大商、工程队有密切的合作关系。
那么矛盾就很明显了，京营干私活本来就是官勇私用，还和工部抢食，工部不管是为了捍卫自身即得利益，还是为底下的工程队出头维持市场，都得打击京营。
何况在大明，弹劾勋贵，那是政治正确。
是以在多数时候工部下属的四大司都借部门优势，对他们这些干私活的勋贵层层打压，那是半点不留情。
比如公府侯府等勋贵府的修缮有司会强行介入驱赶他们，或者通知兵部，让兵部来勒令驱赶，还有材料上的打压，让京城内物料大商禁止供应他们，还有最狠的，那就是参劾，参劾他们最多的除却清流言官就属工部了。
可以说京营在私活方面干的也十分不顺心，像老鼠一样人人喊打。
清流言官那是惹不起的祖宗。
是以勋贵们的仇恨便全搁工部身上了。
张之极虽然不参与私活，但别人给他分钱，他也不会拒绝，与光同尘是官场守则。而且将心比心，工部确实在让他分到的钱变少，无论出于利益还是出于团结其他勋贵们，他都觉得借此给工部脸色瞧瞧是一件痛快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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