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行进-I

国初结束后，紧接着就是为期两天的开学考试。凭借本能和肌肉记忆，吴筱宇勉强算是顺利糊弄完了五张试卷。

物理竞赛的预赛到来，所有人都去充了个数。吴筱宇在考场上睡了一觉，醒来后百无聊赖，干脆默写人名反应打发时间。

新学期还发放了全新的校牌，与以前挂在胸口的样式不同，换成了胸针。学号也又变了一次，他是26，叶羽是29。因为学号按照选拔总成绩排名，余下少数质疑叶羽转学来实验班是否合规的同学也不再作声。

为了方便在教室的同学，考试后两人跟Lily商量了一下，把课桌搬到了班级后排，直到他们的竞赛时间结束。平时在班里的时候他们也不用搬回原位，让郑寰宇和沈晶晶临时坐同桌，后面替补。这倒也方便了两人平时的复习……以及聊天。

小姚说如果确定有省选资格的话，两个人可以去别的地方自习，避免和班里的同学互相干扰。不过现在还处在数学和物理竞赛的收尾期，班里日常有一半的座位空着。开学考试卷评讲结束后仍然是长时间的自习课，也就不存在干扰了。

国初一周后，恰好是吴筱宇的生日。早上一到教室，叶羽就小声对他说“生日快乐”，并塞给他一个小瓶子。瓶子里是银白色的小块金属，锋利的棱角闪烁着冷光。

“是铬哦。今年没什么时间所以没有做晶体，以后一定给你做个好看的。”读书声的掩护之下，她打开英语书挡住下面的竞赛资料，装作也在读书的样子。“今天是周日，正好还可以放假。”

“你是怎么知道我生日是哪天的？”吴筱宇很意外，把瓶子收进书包内侧的夹层。

叶羽神色如常，继续看书。“你初中的时候提过来着。”随后侧过脸、微笑，“没想到吗？”

“没有。你居然这都还记得，都过去好几年了吧？啊，Lily。”他回答，恰好看到班主任经过后排的窗口。叶羽一瞬间收起了笑容，开始真正的早读。

第二天，省一名单和一轮选拔的通知下发学校。春风满面春风、光明正大地在数学课上走进理1，宣布他们都是“国一”；他从大白的眼皮底下、人数过少导致一片稀疏的欢呼和鼓掌中，把两个人叫去了物理/化学办公室。

听见两个人都稳稳进了省前二十、从现在开始就可以专心备战省队选拔考，他们弹冠相庆（……），甚至没有顾及春风、小姚和理1的物理老师杨克引就在旁边看着。

国初之后，江沐省会举办一共两轮的省队培训及选拔，也就是他们此前聊天提到的“一轮”和“二轮”。第一轮选拔在9月，全部拿到省一等奖的同学都可以参加，不过国初成绩的占比较大。10月的第二轮选拔则更为关键一些，会决定本年度的江沐省队名单。

此后的决赛只要去了一般就有奖，一、二、三等奖通称金、银、铜牌。铜牌对自招的助力有限；银牌根据名次不同，能获得的降分资格也有区别，总体都还不错；金牌一般都会签约顶尖高校的一本线录取优惠，进了集训队更是可以直接保送——就像李悦那样。

叶羽说向之前的同学打听了一下附中的情况，那边今年是四个省一，三个高三一个高二。两个是强势对手，另两个一般。高三第三个觉得进省队无望，不去省选、专心高考复习去了。高二那个拿到省一之后兴奋过头、摩拳擦掌，在继续走化竞和换个赛道之间摇摆不定。

省队培训兼选拔开始前的一段时间仍然要在学校里度过。他们收拾书本，从教室搬到物理实验室。原本物理竞赛的培训课应该在活动室进行，但是按杜墨岩在活动室黑板上写的，“本教室里气体内能太大，故搬到实验室”。莫郝明翻译道：“活动室很热、没有空调，又比较容易被学校的节奏吵闹干扰，还经常被年级主任查水表。”

“搬家”结束，叶羽情绪高涨，鼓动吴筱宇一起又放了一天假。她还去校外小店买了块蛋糕给实验室的所有同学瓜分，一人一挖小勺。因为吴筱宇的寿星地位，叶羽专门给他切了很大的一块。杜墨岩拿出自己的超大饭勺比划说要挖这么一勺，被所有人联合抵制。

郑寰宇请在生物决赛中拿到银牌的司良和莫郝明一道，用他俩的草稿纸给吴筱宇做了个纸皇冠，说要互相沾沾大神之气，最好物理和化学都能出省队。叶羽在旁边举手：“那我呢？”吴筱宇于是摘下皇冠、戴到她头上。所有人笑成一片，谷海棉拿出手机在旁边拍照留念。

见两位不学物理的人在物理实验室拉人闲谈、吃零食、打游戏、刷手机之类玩了一整天，荆海波看不下去，开始劝学：“两个大神是全省前十、稳拿真省一的才搁这玩。物理这预赛刚过，你们省三都不太稳的凑个毛热闹。”

“就让他们玩这一天吧，反正那两位明天就要自己看书了。”全物理组唯一的女生、理1的王佑巧说，“等他们发现那些化学书不是人看的，他们会好好学习的。”

“我不是人吗？！”这话被吴筱宇听到，不顾满嘴食物回了一句，紧接着立刻败给物竞生们整齐划一的“不——是”。

……第二天两人各占了一张实验桌摆开书和卷子开始啃，果然没几个人再想去凑热闹。物理老师们觉得自习课纪律似乎好了不少。只是晚上两个人固定的讨论题目时间，偶尔还是会有人过去围观，比如郑寰宇。

“寰宇，你这么感兴趣为什么当初不来化学啊？”叶羽好奇发问。吴筱宇猛然发现她好像迅速地和其他竞赛生混熟了，甚至没有叫全名。

“我来了啊！高一有一个小比赛我还拿了省一呢！”郑寰宇看上去很心痛，“今年夏令营考试当天淀大信息营报到，所以我在夏令营倒数第二天被召唤走了。年级主任跟我担保没有夏令营考试成绩也能让我去，结果……”

“他忘了。”吴筱宇接话，“轩辕……就是董乾坤，年级主任的外号。我们一般都叫他董。他经常干这事。”

“啊，我知道。就是那个个子很高、嗓门很大、满脸横肉的……”叶羽恍然，“文2的班主任是吗？数学老师？跟那个历史老师一起在年级办公室的？”

“对对对就是他。”余白也拉了张凳子在旁边坐下，一脸戏谑，“虽然他职位没涛涛大，但是他管得宽啊！哦，涛涛就是你说的那个，文1的历史老师。名字叫袁涛，更大的高三实验班年级主任。董其实是副主任。”

谷海棉一路分发着牛肉粒，走过来：“我一开始还觉得他挺好的。因为高一的时候我有一次，偶然看到他在办公室偷偷吃巧克力！一个爱吃巧克力的老师，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后来事实证明我错了，还错得很离谱。”

莫郝明也加入了讨论。“对别人有偏见是不好的。但是吧，对董的不算偏见……比如邓宜苇，我们班学数学竞赛的同学，李悦之外的第一名。她也去了化学夏令营，叶羽你可能会有点印象，这人的性格……很特别。苇姐去年被题目搞炸了心态没考好，董就跑来理2把她骂了一顿。”

“我对她有印象，她确实是挺特别的。但是董这是在干什么？”叶羽剥开牛肉粒的包装纸，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还有生物那边。朱鸣屿没进省队、司良银牌，回来都要被他说两句。咱学校的生物竞赛跟空气基本没有区别，今年这个结果已经是绝对超常发挥了。”荆海波倚在实验台边说，“幸好国初之前你俩一直不在学校，不然他肯定要约谈你们，说什么‘拿不到金牌不准回来’。”他仰头，精准地把牛肉粒扔进嘴里。余白在旁边叫好鼓掌，让他再来一个，被荆海波推了一下：“去！”

吴筱宇单手撑头，牛肉粒捏在另一只手里转圈。他苦着脸嘟囔：“还好今年我和你国初考得都不错，就是不清楚万一咱俩没进省队他会怎么讲……去年我一轮回来、金秋营之前，想再看看书准备准备。他非得在开家长会的时候找到我们班去，跟我妈说我天天‘在学校不学习，就知道看化学书’。自习课，作业都写完了也不能看？”

郑寰宇拿起桌子上的一本教材随手翻了几页。“就不说省队了，进国家队了又怎么样？猴哥去年数学决赛回来之后还不是要被他质疑，说猴哥因为数学竞赛就落下了高考课。简直就是智障，都能保送了还学什么高考课搞什么成绩？Lily都恨不得他一直别来上学了。不用学习还在班里待着，有影响学习氛围的嫌疑，那个atmosphere都不对劲。”

叶羽含着牛肉粒目瞪口呆：“唔……嗯？”以至于没注意笔尖的墨水在纸上晕开一个圆形的斑块。

“上学期叶羽你还没来，不知道。”刘伟隔空插话，“小高考之后年级大会，他居然让所有人都要去一门以上的竞赛课，还特别点出了几个成绩很好但是不学理科竞赛的。咱们上次期初考试的年级第一陈束当时就被气得满脸通红，回去就哭了，整个文1都在骂他。她都拿了几个语文英语的奖了，下面还要去作文比赛呢。”

“文荔也是！”王佑巧气得拿笔敲了几下实验台，“我们都怀疑就是因为荔荔说她不想去数学竞赛课，被董约谈了也不去，董就在年级大会上故意阴阳怪气她。说……”她换了个语调，努力模仿着带点方言的普通话和训斥的语气：“‘高考考数学竞赛内容都正常，你课内成绩再好遇上了也完蛋。不要觉得平常分高就万事大吉了，遇上了有你受的。’这谁听了不生气？”

“我们还有一首打油诗来着。”郑寰宇酝酿了一会，“是这样的：‘懂董不？不懂董。董懂不？董不懂。不懂！不懂！’”说完就和余白一起大笑，引得前排在看网课的高二学弟都暂停问刘伟：“学长，你们年级的年级主任……真的这么不可理喻吗？”

“咦这个人有趣。”叶羽也被逗笑了，一边来了兴致，“脑子这个好东西他是不是没有？”

“你不要侮辱无脊椎动物[注1]！”教室前排的司良突然冒出来一句，实验室充满了快活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