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絮云-II

“叶羽同学，你学过其他竞赛吗？”理2的朱鸣屿问。他是生物竞赛的真省一，全年级个子最高的人，足有1米95，十分有压迫感。——所以把他和钟逸帆都分到理2是故意的吗？

“学过。”叶羽干脆放下笔、合上习题，吴筱宇注意到那是一本非常著名的有机习题册。“文科的去了英语的比赛，赛区一等奖，没什么用。理科这边，物理和数学听过一点点，没有什么兴趣。生物今年去考了，省二。”

“大佬不愧是大佬！”郑寰宇神色真诚。

“我就是去考着玩的，没怎么认真学。”语气平淡。

“……”其他人可能会被蒙混过去，毕竟假省二确实是不用很认真学就能拿到。但是吴筱宇可是知道的，没认真学考了真省二？假的吧。他更加确信“运气好”也只是谦辞了，毕竟他自己去年国初也没有考到70分，而她有。

“太谦虚了大佬！”余白满脸的崇敬，“化学这么好，生物竞赛也拿了奖。”

“我是觉得化学和生物是相辅相成的，听听生物那边的内容也有助于我对化学的学习和理解，而且也很有意思。——呃，也别叫我大佬了。要这么说的话，吴筱宇同学比我更大佬一点吧？”

这次没有了那个诡异的停顿，但是你在说什么？吴筱宇勉强尴尬地笑着打圆场：“不可能的。不过老是叫‘大佬’是不是太刻意了，还是自然一点吧。”

“我想问一个和化学还有竞赛关系不太大的问题。就是……”郑寰宇思考了一会措辞，“一般来讲，转学会转到普通班吧。大家都挺好奇你为什么会来实验班，因为竞赛吗？”

“这个啊，有竞赛的原因，也有其他的。”她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为什么呢？“本来确实会去普通班，因为老师说实验班的进度太快，怕我跟不上。普通班那边进度相对慢一些，但是他们暑假又不停课。最后老师说可以让我参加实验班选拔试试，我就去了。结果就是考上了，虽然名次不太好看，五六十名左右吧。”

一片惊叹。“课没上完，居然还能在只考语数外的选拔考里存活？”

“太可怕了，她要是不学竞赛，那我们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人家要是真的成绩不好，也就不会学竞赛了。”

吴筱宇暗暗想：她当年至少也是凭常年名列前茅进入梧庄中学实验班、还通过了须河中学第一轮实验班选拔的。高二升高三的选拔考而已，她不通过才有问题。

“叶羽大佬，立体化学要怎么学啊？”这次提问的是赵洺，问得非常正常且学术。

“如果你的目标是省二……省一的话，”看得出来她还在努力适应须中式的表达，“可以不太在意这方面的内容。国初涉及得比较少，不会也没问题的。”

赵洺的眼里燃起期待之色。“我的目标也是省队。”

吴筱宇顿时被噎住，看到叶羽的目光也闪了一下。“那就还是先看看课本，结合课后习题吧。课本上的解释还是挺详细的，如果有不太明白的地方，问老师可能会更好一点。”她轻轻地说，“有很多时候都是你给它一个预设、心理上觉得很难，才学不动的。实际上，立体化学没有那么难。另外，还要有一定的空间想象力……”

……最后一整个晚自习来问问题的人都络绎不绝。不仅是同年级的，还有新高二的和探头探脑的外校同学。除了郁范，没有人问奇怪的私生活问题，而且他坚持自己是被赵洺说的“什么都能问”误导了。

叶羽不得不反复解释，“没必要一定要来找我啊，你们可以多信任吴筱宇同学一点的。他水平很高……”而且在回答题目的时候还会问吴筱宇的意见，他就这么也被迫保持了一晚上标准笑容，仿佛解说产品使用注意事项的客服。好累啊，要应付这么多人……

晚上九点多，叶羽说要回去休息了，人群才渐渐散开。为了“表达大家的感谢之情”，一群男生包围着叶羽和她的室友们，送她们到宿舍楼下。

“叶羽……学姐，你觉得吴筱宇学长怎么样啊？”曹兹益问。他是新高二，那边的老师很看好他。周围一阵低低的“咦”声，吴筱宇的脚步一滞，觉得这个问题是不是来得太突兀了。“我是说竞赛方面的。学长今年有没有机会进省队啊？”学弟见形势不对，赶紧补充说。

“怎么，这么不信任你鱼学长？”郁范一把从背后搂住吴筱宇的脖子，“他可是要拿国际化学竞赛金牌的男人。”

“筱宇是我们年级的‘化学男神’，就他化学最好了。”齐秀燕说，“我们都知道他很厉害的啦，但是具体多厉害我们也不懂，差距太大了。所以，叶羽你觉得，按你们那边的标准，筱宇的水平怎么样啊？”

叶羽苦笑，“‘化学男神’啊。你们确定要问我？我也只是个普通的参赛学生，标准不是我定的。不过，”她看了一眼在郁范怀里挣扎的吴筱宇，“只要题目没问题而且正常发挥，省……国一肯定可以拿到。后面的选拔也很有希望。”

“那我呢？”赵洺也凑过来问。

“你是高二的吗？明年应该有机会。”

“我是新高三的，不过之前休学了一年，现在跟着高二一起。”赵洺挠挠头。

“这样啊……”叶羽微笑，“加油。”

……

夏令营考试前一天，春风回到南邺，顺便又带来一车人——去数学和物理夏令营的、通过了化学预赛的同学，和最新的学校方面的动静。

李悦已经回来了，没有想象中硕大的黑眼圈，说是时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不出大家所料，他还顺便公开了自己已经被提前保送到清宁大学数学系的消息。

但是，“没有高三和高考的我并不完整，所以我希望接下来一年我可以继续在高中度过，关注生活中一些数学以外的部分。今年我不会再参加竞赛，把机会让给更多热爱数学的同学。”他说话时语调毫无波动，颇有大神风范。真是和以前一样令人捉摸不透。

出去培训的人太多，班长吴筱宇更是整个暑假期间都不会在班里出现，所以Lily打算安排几位临时班委，带着教室里所剩不多的同学好好自习。李悦就是那个做代理数学课代表和代理班长的完美人选，理1同学们的共同感受是这多少有些屈才。吴筱宇倒是希望干脆直接换新班委，这样他就不用在竞赛、高考课和班级事务之间来回奔走了。

“再透露一个消息，八月月底有期初考试，所有人都得考。嗯，包括竞赛生。”说完荆海波夸张地叹了口气，“无所谓了，随便吧。爱考不考。”

“肯定又是董乾坤干的好事。”朱鸣屿摊手，“也没办法。哎小鱼，去年高三是不是也这样？”

“去年也是的。”吴筱宇不想看书，躺在床上听歌、闭目养神。“须中就这德性，大家懂的都懂。庄翊泽还差点没去成省队选拔考试呢。”有没有什么办法能逃过这次月考啊？比如国初和月考撞车……

闲谈的声音逐渐远去，宿舍的门开了又关。“庄翊泽是拿到了北淀大学的降分吧？”郁范靠在墙上，“小鱼你夏令营加油啊，争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庄神要是没去省队选拔，须中就亏大了。”

“庄翊泽是强，已经被录取了。北淀大学我也考不上啊。——诶，夏令营审核结果出了？”吴筱宇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打开网页，看到“获得资格”的字眼，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是。寰宇不就已经去北淀了吗？”余白从卫生间走出来，头发上的水还没擦干。“小鱼你也过了吧？我们都相信你能超越庄翊泽拿到金牌。”

吴筱宇敷衍地点点头，继续咸鱼一般躺在床上，直到听见头顶包着毛巾的余白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快看快看，年级群里！哈哈哈哈哈……”郁范也在旁边一起笑得十分夸张。

吴筱宇再次解锁手机。年级群里已经99+了，消息还在飞速跳动。往上翻了几页，发现热切的讨论起始于一张聊天记录截图。

左边说：“叶羽大佬，我们宿舍打算考前突击一下，想问问有没有什么模块比较容易速成、考试的时候能多少拿点分？”看这黑底白字的头像，是荆海波。

右边答：“……速成是不靠谱的，没有这种好事。还有请不要叫我大佬。”头像是一只蓝色的鸟。有点……眼熟？

左边：“正如我的女朋友吗？”

右边：“？”

发截图的人随即问：“荆海波的女朋友……是谁？”

图片一出，立刻在群里炸开了花。

“大佬什么时候进的群？”

“能加个好友吗？”

“海波怎么会有女朋友呢？”

“海波偷跑了！”

“哈哈哈哈哈你们就知道欺负老实人。”……

还有荆海波无力的回复：“这是新语发的，不是我！”

殷新语是理1的正牌数学课代表，和荆海波平时互称父子，也是数学竞赛培训后来考试的。他本人在下面回复：“儿子，会反思是好事，自黑也是美德的一种。为父对你的成长感到非常欣慰。”看来确实是他拿荆海波的手机发的。

张染晨发了一句相对正经的解释：“荆海波没有女朋友，所以大家用‘荆海波的女朋友’来代指不存在的事物。”

发截图的人：“这样啊。大家明天考试加油吧，实在想突击的可以背一背第四周期过渡元素的元素化学，基本每年都会考的。夏令营发的材料附录里有，而且很清楚。”

“第四周期过渡元素是哪些元素？”底下开始了讨论。

“重点看一看铬、锰、铁、铜，其他考察比较少。……”

吴筱宇实在是无心理会这帮人连这种基础问题都不知道、还想通过夏令营考试的尖锐矛盾。他点进发截图的人的头像，对着“发消息”按钮和备注的“物生2班于叶儿”陷入沉思。

怎么会是这样呢？

……

考试内容比较简单，也没有怪异的题目。吴筱宇相当轻松地做完了，想必叶羽也是。就是不知道这次的新高二和其他人会怎么看待这次的试卷。他下面要去夏鹭大学的夏令营，所以买了直接从南邺出发的机票。

飞机起飞前，叶羽给他发消息。这是两年来他们在交换备注和日常寒暄以外的第一条聊天记录。

“你过了吗？北淀大学的夏令营。好像在车上没看到你？”

“过了。我报了夏鹭大学的夏令营，准备直接从南邺坐飞机过去。”

“一路平安，北淀见。”

“嗯，北淀见。”

吴筱宇放下手机，在心里默默地对她说：欢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