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紫袂2(花语五部曲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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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说赌注再定将来波折 讲禅悟又是不甘宿命

“怎么个赌法?”善卿微微一笑,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

“她当上了花魁,就是我赢,那么,以后我要对她做什么,你都不能再多说一句话。”王爷淡淡地望着善卿,眼睛里透出一股锐利的光:“如果她选择输,那就是你赢了,赌注由你定。”

“真由我定?”善卿的眼睛里,掠过一丝狡黠。

“我于你,从不打诳语。”王爷悠声道。

善卿无声地笑了一下:“如果她选输,那么,你带她回王府。”

“我带走了花魁,怎么还能带她?”王爷开始打太极。

“你说她为了达到目的会不择手段,我说不会,这一输,至少证明你错了,而且,她也不是个无情无义的人,作为奖励,王爷难道不应该带她回王府?”善卿问:“难道,王爷宁愿她是个无情无义之人,却不愿意她是个有情有义之人?你的王府,只容纳无情无义之人么?”

王爷轻轻一笑:“善卿,你到底想干什么?”

善卿漠然道:“我只是想,尽量把自己的徒弟安排妥当。”

“不,”王爷说:“你希望我把她留在王府,可是,我要告诉你,即便我带她进王府,她也不会甘心待在府里……你知道,她的目的是进宫!”

“别送她进宫!”善卿压低了声音,却加重了语气。

“我只能答应你一件事,作为赌注的交换。”王爷沉下脸来。

这一次,他是当真的,所以,没有条件可讲。善卿幽幽地叹了口气,片刻的思索之后,她说:“我选的赌注,是不让她进宫。”她看着王爷,眼睛里是凄然,但更多的,是决绝。

紫来不能进宫,她一旦进宫,就不属于你了,你会后悔的,王爷。

这一瞬间,善卿下了决心,官妓制度不是凭紫来一个人的力量就可以废除的,对于善卿来说,这一辈子即将结束,以后还有没有官妓跟她无关,她只要紫来延续她的爱,好好地陪伴王爷。其他的,都不重要。

“两个月后,等她从归真寺回来,我要把她送回醉春楼去呆几天,然后再比试……”王爷笑容渐显阴沉:“善卿,我会派人好好看着她,你若偷偷送信,那就是作弊。”

善卿冷笑一声:“你觉得,我是那种人么?”

“不是。”王爷笑嘻嘻地说:“只是为了公平起见。因为,我很期待结果如何。”

善卿看他一眼,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好狡猾的王爷,步步紧逼,明知紫来痛恨官妓的出身,却还是要把她放回到醉春楼,所有的压力一起释放,那样紫来在极度厌恶的情况下,极有可能会抓住一切机会寻求解脱,未必还能坚持初衷。

王爷的想法相当的残忍,可是,紫来逃避不了。善卿也无可奈何。

“紫来,你的字写得不错,谁教的?”一尘站在紫来的身边,看着她一笔一画地抄经书。

一瞬间,紫来想到了如廉,她嘴里回答着:“街上的一个代书先生。”心里,却泛起了涟漪。如廉现在在干什么?他那么聪明又那么刻苦,今年的春闱,一定能中举的!中举之后,他还会记得她吗?还会来找她吗?

不知为什么,紫来有点担心。自己进雅园,一走这么久,如廉的生活中,会不会出现别人?她的眼前,闪过那张颊上布满了成片雀斑的黑红的脸,房东的女儿看似对如廉有意啊……紫来摇摇头,不会的,她比那女孩漂亮,她还给了如廉那么多的钱,也算是有恩于他,如廉不会忘记她的。

“怎么不写了?”一尘低声提醒。

紫来提笔蘸墨,定下心神,细细抄去。才写两笔,心思又开始活络起来,如廉若是中举,能封什么官职?他能助自己实现理想吗?如果只是受封为一个小小的县令,还要去到外地任职,那……自己接近皇上的计划,还有离理想的距离,不是更远了吗?

紫来有些闷闷不乐,忽听一尘说:“抄错了——”

她一惊,凝神一看,可不是,不由得悻悻地将此页撤下。

一尘幽声道:“你慢慢地抄,放下心思,我给你讲个故事《皆因绳未断》。”

一个后生从家里到一座寺院去,在路上他看到了一件有趣的事,便想以此去考考禅师。于是他来到寺院问禅师:“什么是团团转?”

禅师随口回答:“皆因绳未断。”

后生听到这个回答目瞪口呆,禅师问:“什么使你如此惊讶?”

“不,禅师,我惊讶的是,你怎么知道的呢?”后生说:“我今天在来的路上,看到一头牛被绳子穿了鼻子,拴在树上,这头牛想离开这棵树,到草地上去吃草,谁知它转过来转过去都不得脱身。我以为禅师没看见,肯定答不出来,谁知禅师出口就答对了。”

禅师微笑着说:“你问的是事,我答的是理,你问的是牛被绳缚而不得解脱,我答的是心被俗世纠缠而不得超脱,一理通百事啊。”

“名是绳,利是绳,欲是绳,尘世的诱惑与牵挂都是绳。人生三千烦恼丝,你斩断了多少根?”禅师又说:“众生就像那头牛一样,被许多烦恼痛苦的绳子缠缚着,生生死死都不得解脱。”此后生从中生悟。

一尘徐徐说道:“一只风筝,再怎么飞,也飞不上万里高空,是因为被绳牵着,故而失去了广阔的天空;一匹壮硕的马,再怎么烈,也被马鞍套上任由鞭抽,是因为被绳牵着,从此失去了驰骋。”他看紫来一眼,轻声道:“故而,人为事儿转,皆因绳未断。”

紫来停住手,默然片刻,低声道:“大师说得对,可我还是不能舍。”

一尘呵呵一笑,轻声说:“一个和尚因为耐不得佛家的寂寞就下山还俗去了,不到一个月,因为耐不得尘世的口舌,又上山了,不到一个月,又因不耐寂寞还是还俗去了。如此三番,禅师就对他说,你干脆也不必信佛,脱去袈裟,也不必认真去做俗人,就在庙宇和尘世之间的凉亭那里设一去处,卖茶如何?于是,这个还俗的人就讨了个媳妇,支起一处茶店,倒也过得滋润自在。”

“半路子的人只能做半路子的事。”一尘微笑着下结论:“中间人,中间事。”

紫来忍住不“扑哧”一声笑出来,亦从沉重的心思里跳了出来,她掩嘴道:“原来你还是在绕着弯子教训我……”

“非也,非也。”一尘轻笑:“如果你一定要这样认为,我也没办法。”

“我这辈子,”紫来沉思片刻,说:“可能入不了禅了。”

“非也,非也。”一尘正色道:“你有慧根,只是欲念太重。”

“你也看出来了?”紫来默默地望一尘一眼,轻声道:“什么都可以放下,唯独一件。”

“唯独一件?”一尘点点头:“是为善事,则为修德。”

“一尘你为什么不问我,是什么不可以放下呢?”紫来好奇地问。

一尘悠然而笑,他慢慢地,又讲了一个故事——

《月船作画》

月船不仅是一位有名的禅师,还是一位绘画高手。他的话惟妙惟肖,气势磅礴,但却贵得出奇,而且他还有一个习惯,就是要先收钱再作画。

有一天,一个妓女请月船禅师作画,月船禅师问能付多少酬劳?女子回答,要多少就给多少,但要去她家中当众作画。月船答应去了,在一屋子的宾客中作完画,然后拿着酬劳欲走。那女子又对客人们说:“这人只知道要钱,画虽作得好,却透露着金钱的污秽,这种画不宜挂在客厅,只能用来装饰我的裙子。”说着便将自己的一条裙子脱下,当众要月船禅师在上面作画。

月船禅师仍不动声色地问:“你出多少钱?”女子答道,随便你要。月船便要了一个很高的价钱,然后平心静气地在那女子的裙子上作画,作完之后又若无其事地离去。

别人听说此事非常纳闷,月船禅师衣食无忧,为什么如此看中金钱?只要给钱,好像受任何侮辱都无所谓,真是不可思议。原来,月船禅师禅住之地经常发生灾荒,而富人不肯出钱赈济,因此他准备建造一座粮仓,以备不时之需。

同时,月船禅师为完成师父建造寺院的遗愿,只好以作画筹集资金。此愿望完成之后,他便退隐山林,不再作画。

一尘说完之后,就默默地闭上眼睛,开始入禅。

紫来沉吟一会,忽然说道:“等我完成了这个心愿,再来皈依我佛……”

“心有善念,即已向佛,佛法无边,不拘形式。”一尘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捻起了佛珠:“到时候再说吧。”

“咚咚。”门被轻轻地叩响。

一尘睁开眼睛:“进来。”

门开处,正是凡修,他深鞠一躬:“方丈,皇后薨了。”

紫来一惊,手中一松,笔骤然落下,在纸笺上糊了一大团墨。她拎起笔,执在手上,怔怔地有些失神。

一尘缓缓地起身:“我这就去宫里。”转身朝向紫来:“你安心抄经书。”

由于皇后的法事在寺里举行,归真寺里显得很忙碌,与此恰恰相反的,是紫来不曾入世的清闲。这两日,一尘都没有来给她讲佛法,她也安心地待在佛唱阁里看书,有时候停下来休息,恍惚之间就感觉时光好像就此停顿了一样,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的慢,透着些压抑的悠闲,让紫来好不习惯。

远远地,传来鸣鈊的声音,紫来再一次放下书,陷入遐想中。

皇后是多么的尊贵啊,可是,有命母仪天下,却无福消受,听说才不过二十岁的年纪,说去便是去了。对于她来说,这人生,也未免太短暂了一点。

活着是沉重,死便是超脱。紫来想,虽说自己过得痛苦,无所谓生死,可是皇后,也未必活得快活。低处有低处的凄凉,高处也有高处的冷清。她忽然,就想起了善卿跟自己说过的故事,王爷的雪夫人,原来是跟皇上两情相悦的,这下皇后去世了,那雪夫人,又当如何呢?

两个男人夺妻,王爷和皇上!紫来嘻嘻一笑,有些幸灾乐祸,王爷铁定斗不过皇帝,活该他被皇帝好好整顿一番。善卿说,王爷从来都没有碰过雪夫人,紫来才不会相信呢,哪有不偷腥的猫?何况这个王爷,还如此风流……

只有善卿,才会把这么个混账的家伙看成真命天子。紫来想着,又叹一声,问世间情为何物啊——

“好端端的,叹什么气呢?”一个声音在脑后响起来,是一尘:“叹一声间,韶华顿失。”

紫来别过头:“你怎么每回走路进来,都不带声响的?”

“当然有声响,你太专注于心事,所以没听见。”一尘慢悠悠地回答。

紫来轻轻地笑了一下,不置可否:“你不去忙么?倒有闲时来管我了?”

“都已经准备妥当了,”一尘说:“明晨皇上一来,就开始仪式,所以现在,还有些闲暇,过来看看你。”

“皇上会来?”紫来皱皱眉头:“你是说,他亲自来?”

一尘点点头:“是的。”

是啊,毕竟是皇后的法事。紫来眼珠子一转,忽然想到了一个好计谋,她偷眼瞟一尘一眼,看见他正坦然地望着自己,于是嘿嘿一笑,闪出一副套近乎的笑脸,说:“我还从来没见过皇上呢……”

一尘在心底轻笑一声,面上依然平静,装作不知,问道:“你想见皇上?”

“我只想偷偷地见一下。”紫来笑吟吟地,竭力掩盖自己真实的用心。

一尘淡淡地回答:“这样啊,你可以到鼓楼上,远远地望一眼。”

“那么远,他身边又那么多人,怎么看得清楚啊?”紫来鼓起嘴巴:“那也叫看?!”

一尘似乎有些为难,他想了想,说:“要不,找个机会端茶送水?”

“那好啊!”紫来拍拍巴掌,极是愿意。

“那就这样吧,”一尘思忖着说:“等法事结束了,我邀请皇上和王爷去禅房小坐,就叫你去送茶——”

王爷?!紫来一听,马上叫道:“不行!”

一尘望过来。

紫来赶紧解释道:“你不知道呢,我跟那个王爷,真真是冤有头债有主,搅不到一块去。”

呵呵,一尘笑道:“似乎你,不愿意见到他?”

紫来不屑地撇撇嘴,说:“不瞒你,他好像天生就是我的对头,凡事只要碰到他,就别想消停。”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一尘定定地看了紫来一眼,随手将窗一推,指着窗外的竹子说:“你看这些竹子,如今都是枯枝败叶,每一根都没有不同。等到了春天,长出了茂密的叶子,或密或稀,或高或矮,还是每一根都不相同,但是你能说,它们不都是美丽的竹子么?”

紫来闷了一会儿,忽然说:“一尘大师你不知道,他就是根歪竹子,怎么长就是不顺眼。”

“站着看不顺眼,那就蹲着看,蹲着看还不顺眼,那就歪着看,总会顺眼的。不能因为要让你顺眼,所有的竹子都长成一样啊。”一尘微笑道。

“可是……”紫来还想说什么。

“美丽的形式千差万别,但美丽本身却是无差别的。人的性情千差万别,但善心皆而有之。”一尘默然道:“紫来,要学会公正地看待事物,更要学会在恶中发掘善,懂得欣赏,才能抛弃成见,享受人生。”

紫来看了一尘一眼,不说话了。

一尘也不说话,他心知,紫来心里还是不服的。

过了一会儿,紫来开口了:“一尘大师,你能不能让我单独见见皇上?”

一尘抬眼一扫,锐利的眼光射过来,须臾又垂下眼帘。

“我没有别的意思……”紫来赶紧解释:“我的那个理想,必须通过皇上实现,但现在,也不能贸然提及……我只想,让皇上对我有个大致的印象,能留个好印象最好……但是,不能王爷在场,否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殷切地望着一尘:“大师你帮帮我,这次单独见皇上,对我很重要……”

唉,一尘轻轻地叹了口气。浣衣仙子,命由天定,强求不得,欲速不达啊。

“佛门净地,我真没秽念。”紫来轻轻地拉住了一尘的袖子:“大师,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一尘长吁一口气,仿佛下了个天大的决心,低声说:“好吧,我帮你。”

佛祖啊,不知道这样到底对不对?弟子曾经答应您,只守护仙子一生,不作任何的改变,来了却那一笑的尘缘。可是,今时今日,弟子无法拒绝仙子请求,是否已经违约于佛祖?若有惩戒,皆由弟子一人承担吧。

“老衲知道王爷爱花,也知道王爷的后花园里种满了奇花异草,本寺有一株红梅,有上百年历史了,据说当年的赵皇后还是王妃的时候,就曾采得此株梅花上的雪,化了水后煮茶喝,因此而诞下女儿寒蕊公主。寒蕊公主出生时,更是全城尽数开满红梅,百姓们传言,她是梅花仙子下凡。”一尘盛情相邀:“如今,寺里红梅开得正艳,王爷可否,赏脸一观?”

王爷点点头,看看映雪,随即说道:“你身子弱,外头风大,还是待在屋里吧。”

映雪看王爷一眼,欲言又止。

这时皇上发话了:“煜弟,我同你一块去赏梅吧。”

王爷有些不情愿:“外头风大,你若吹坏了,母后那里我怎么交代?”

一尘见状,赶紧说:“是啊,梅树在后山北面,正对着大风口……”

皇上看王爷一眼,又看映雪一眼,便让了一步:“要不,大师留下来,跟我说说禅经……”

“大师留下来吧。”王爷赶紧给一尘使了个眼色,然后,径直走了出去,步履之间显得有些急迫,竟像是逃也似的。

皇上伸手出来,似是想叫王爷,都没来得及,只看见一尘跟了出去,悻悻地回头,看着映雪,有些无措。

那里一尘差了凡修来陪王爷,正要回禅房,又被王爷一把拉住:“大师,请给他们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一尘怔了一下,点点头。

禅房里很安静,映雪低头坐在一旁,皇上则无所事事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忽然,他喊道:“一尘大师!”

一尘应声而入。

“大师,枯坐也是无聊,不如,你同我讲讲禅经吧。”皇上说。

一尘思忖着,轻声道:“皇上对禅经感兴趣,老衲一时也不知该从何讲起,不如,老衲带您去藏经阁,您依照自己的兴趣,选一些入门的书籍,先看着,然后再谈?”

皇上想了想,点头同意。

一尘又转向映雪:“雪夫人,您也一同去么?”

映雪赶紧羞怯地摇摇头。

于是一尘带着皇上去了藏经阁。

藏经阁的书架上摆满了书,皇上一排排地看过去,不知不觉间,走出了好远,一尘也在不经意间不见了。皇上认真地看着书,慢慢地移动,缓缓地,到了侧门边。忽然,他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正在念偈子:

“来时无迹去无踪,去与来时事一同;何须更问浮生事,只此浮生是梦中。”

声音平和清澈,犹如清风扑面,让人心旷神怡。

皇上忍不住抬起脚步,循声音而去,偈子读了一遍又一遍,仿佛在指引他的步伐。终于,他透过半开的窗户,看见了一个素装的女子,正端坐书案前诵读禅偈。淡青色的薄袄,松散的发髻,丝丝缕缕的碎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大半的脸颊,看不清颜面,看形体,倒也婀娜匀称,听声音,色质清脆。

这是谁家的小姐?

皇上想了想,推开了门。

女子听见响动,轻轻地抬起头来,望着他,面色平静如水,毫无诧异。素净的脸上粉黛全无,稚嫩而单纯,却还有着一种糁人的戒备,这正是应对陌生人该有的情绪。

好无邪的女孩子啊,随意的散漫里有着难以言状的精致,干净得,就像外边的雪。

“你是何人?”他好奇地问。

她没有回答,看他一眼,又自顾自地开始看书。

“你不害怕?”他缓缓地走近。

“这是归真寺。”女子安静地回答。言下之意,这里很安全,无须害怕。

“你不问我是谁?”他又问。

女子缓缓地抬起头来:“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他愣了一下,忽然笑道:“你是寺里习禅的小姐,谁家的?”

“此家的。”女子淡然回答:“佛语,随遇而安,既到了寺里,当然就是寺里的了。”

皇上呵呵地笑道:“看不出姑娘小小年纪,佛法已经如此高深了。”

女子笃定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至少,你是难不倒我的。”

“那,”皇上微笑道:“我考你一考如何?”

女子自桌前起身,悠声道:“请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