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再上路
怪人紧紧握着白玉折扇，如雕塑般一动不动，杂草掩盖住了祂的面貌，看不出祂底下的神情是如何。
过了许久，祂一根手指指尖点在白玉折扇上，哧哧划出一道痕迹，声音尖锐刺耳。
许墨眼睁睁望着这一幕，但不敢出声制止。
当怪人停下手上的动作后，白玉折扇忽然冒出一团白光，化成一只虎首虎躯，头长羊角，通体雪白的异兽。
此兽不过巴掌大，刚刚成形时眼中带有茫然，但随即低头嗅了嗅怪人的手后，它眼中的茫然变成了喜悦，亲昵地蹭着怪人的手。
怪人包裹在嘴边的枯草微微颤动，好像与这只异兽说了些什么。异兽点了点头，沿着祂手臂走到祂肩膀上，有些恋恋不舍地蹭了蹭怪人的脸。
而后，这只异兽眼神坚决，静静望了一会怪人包裹严实的脸，眼中满是依恋与不舍。
但是没有人察觉到，它眼底深处所蕴含的一丝恐惧。
而接下来的一幕，更是令一人一妖震惊无比，吓得心脏几乎要停滞。
只见这只对怪人无比依恋的异兽，竟爬上怪人的脸，扒开裹在怪人嘴巴上的干枯杂草，缓缓钻了进去，直至整个身体都消失在怪人口中。
怪人在整个过程中一动不动，等异兽完全进入了祂的嘴巴后，祂才僵硬无比地抬起手，将被异兽扒开的杂草重新掩回嘴上，同时开始缓缓咀嚼起来。
咯吱...咯吱......
许墨呆住，他这下终于确定一开始在门外时，所听到的异响是什么了。
蛇妖敖九忽然觉得，他的蛇骨好像变得有些软了，用人族的话来说，就是双腿发软了。
一丝丝鲜艳无比的血从怪人口中溢出，许墨眼神敏锐，发现一滴清泪从怪人脸上的杂草中滑落，最后与嘴边溢出的鲜血混合在一起。
若有若无之间，许墨仿佛听见有一道凄厉无比的哀鸣在耳边响起。
咕嘟......
怪人将异兽吞咽下去，把白玉折扇递回给许墨，用嘶哑的声音缓缓说道：“灵宝...已无灵...你...需再找......”
许墨颤抖着手接过白玉折扇。
而后，怪人好像显得有些失魂落魄，行将就木般走到那俱邪祟的躯干旁坐下。
“你们...为...什么...又回来？”
怪人再次问出了开头所问的那句话。
“我......我的东西忘记拿了。”许墨诺诺出声，指了指在角落的书箱与纸伞。
怪人没有回过头去看角落，用嘶哑的声音说道：“拿了...往...南边走......河......”
说完，祂便捧起邪祟剩余的躯干，开始缓缓啃咬。
咯吱...咯吱......
那令人内心发寒的咀嚼声再次响起。
许墨因为对很多事都感到疑惑不解，实在难忍心中不解，最后还是硬着头皮问道：“敢问您到底...是谁？您是神灵前辈的那位故人吗？”
因为白玉折扇便是神灵前辈的故人在棺中留下的，那折扇内的器灵又对这怪人如此亲昵，所以很容易便能联想到。
疑惑的是，祂如果是神灵前辈的故人，可为何祂的下半身身躯，是神灵前辈的那尊半残神像？
“我就是...竹安......之友，祂死得...比我早...不知我在......祂走了...我便借其...身用......”
祂似乎是看出了许墨心中所存的疑惑，一并解释道。
竹安，应该便是残魂神灵前辈的名讳。
而眼前这啖邪祟，咽灵宝器灵的，便是竹安前辈的故友。
“那您为什么要吃这邪祟血肉？”许墨再次忍不住问道。
蛇妖敖九心惊胆颤。
这次，祂缓了一会，用显得有些刺耳的声音说道：“我寄居了神像金身，便是神灵，自当灭妖邪...庇护世人，而食了邪祟血肉，能滋养我...金身。”
“你们离去吧...离去罢...不然来不及了......”
祂难得还算是完整地说了句话，但在说完这句话后，祂就仿佛已经用尽了力气，没有再开口的打算，佝偻着腰，趴着啃食邪祟剩余的躯干。
许墨心中虽然还有很多很多的疑惑，但眼前这一幕实在是过于诡异，他也不敢再过多追问。
而蛇妖敖九也在低声呜鸣，希望能快些离开。
许墨不再犹豫，将散落在地的书卷收入书箱背起，拿着纸伞便与蛇妖敖九一同离开庙宇。
此时外面刮着的风雨，不知在何时比得之前更大了。
许墨用元气裹住纸伞撑起，坐上身形变大的蛇妖敖九头上，一人一妖在夜幕下的狂风暴雨中，朝那未知的南边远去。
......
“这世道，真乱啊！”
一人一妖在途中，许墨长长叹道。
他自小在村中，虽不时听闻村中长辈说，附近某个村落的某户人家遭了妖邪。
但也不过是类似于黄鼠狼给人拜年，家中用来下蛋的老母鸡被偷了。亦或者是有邪祟潜入门，那户人家久病不起，后来请了有能之士驱邪后，户主身体便渐渐好了起来。
而他的村中，更是从未出现过什么妖邪作祟之事。
闷头前行的蛇妖敖九听言，脚步稍缓，“我以前也从未遇到过这般怪异的事，在那庙中蜗居十几年都是安安稳稳的。不过，妖怪邪祟确实常见，邪祟在以往我倒也遇过，但吹口气便能灭了。”
“难不成你以前没见过吗？”
许墨微微一笑，道：“我许家坪从未有过什么妖邪作乱，都是听长辈们常在村头议论哪个邻里又遭殃了。”
“你上次不是说许家村吗，怎么变成许家坪了？”蛇妖敖九奇怪问道。
许墨回想了片刻，但没想起来，便随口解释道：“许是我一时口误吧，是许家坪。”
“话说，你方才在庙宇内有没有留意到那块木炭去哪了？”许墨问道。
“木炭？你说的是被砍了当柴烧的上半身神像？”蛇妖疑惑。
“对，难不成是你当初砍下来的？”许墨身体稍稍向前倾，好奇问道。
蛇妖敖九本能地想摇头，但又停下，因为他想起了许墨还坐在他头上，一摇头他恐怕会被掉下去，便顿了顿说道：“那倒不是，我十几年前刚到那座庙宇时，那木炭便已经在了，而且积了很厚的灰。也正是因此，我以为庙中神灵已经死去了很久，便定居了下来。”
“不过刚刚在庙宇，我也未曾留意到那木炭还在不在。”蛇妖敖九说道。
许墨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忽然问道：“你之前让我陷入幻觉时，是从何处看来的那几句话？”
蛇妖敖九茫然，问道：“什么话？”
许墨微微皱了皱眉，缓缓念道：“阴阳秩崩，邪祟横行乡野，喜自立庙宇伪作神灵，啖人肉，饮脑髓，咽生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