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拜师
葭因赵昌的话停止了思考。
她知道田顺是齐国特特特偏的宗室,地位约等于无的那种,她也知道田顺有个妹妹在咸阳。
但他口中的妹妹过得艰难,能自己好好生活就不错了,实在没有多余的心力帮助他们。
屯留离咸阳又远得很,葭没指望去首都攀关系,只想在这里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葭看向田顺。
但你没说你妹夫是秦王啊!
田顺却没法顾及葭了,他看着赵昌,嘴唇抖啊抖,说:“你……她……”
赵昌心情复杂,叹气,道:“我母亲为齐女,我父亲为秦王。您,是我舅父。”
出门在外,还有这种惊喜?我到底是怎么捡到这样一门亲戚的?
葭又瞬间看向赵昌。
你也没说你父……我服了啊,怎么一个个都有身份!
葭的儿子看来看去,拽着她的手,仰头问:“母亲?”
旁边的女儿也随着哥哥复述:“母亲,母亲。”
“……无事。”她带着俩孩子去一旁等待。
不急了,这还急什么,转来转去竟然是亲戚,谁能想到啊?
田顺那叫一个激动,凑上来左看右看,说:“像!像啊!你这嘴,和她一模一样!还有耳朵,啊!这颗痣,我母亲耳垂上也有这点痣!”
确信了,你就是我外甥!
田顺眼巴巴地看着他:“她过得好吗?对对,有你她应该过得不错吧,不对,你怎么在屯留,是她知道我在这吗?不对不对,不会是秦王……”
不会是秦王把你贬了吧!
不会吧,但是一个小公子为什么会在屯留啊?秦王好狠的心!
那我妹妹呢?对公子都这样,我妹妹是不是已经……已经……
田顺被自己的想象惊到无言。
赵昌及时拽回开始乱想的田顺,说:“我出来游学,最近会在屯留停一段时间,我母亲过得很好。倒是您,不是应该回齐国去了吗?怎么会待在屯留?”
他的舅舅和外祖,按理说是拿了赏赐回国的,谁知道现在一个去世了,一个待在偏远地方当渔夫。
田顺又开始结巴,说不出话。
葭看不下去了,反正这都是自家人,没什么好遮掩的,就道:“他被人劫了。”
老惨了,田父当场去世,然后田顺被葭的族人救了。
折腾一番,财物也没追回多少,田顺还有了赶路的心理阴影。再加上他母亲早已离世,他只剩一个妹妹在咸阳,最后干脆就在秦国落了新民户。
田顺深深把头埋起来。
他实在不好意思去咸阳,而且在他印象中,妹妹过得确实不太好,他去了只会给人拖后腿,让人过得更不好。
至少在妹妹心中,他们已经回了齐国,这样就挺好的。
赵昌说:“原来是这样啊。”
出门在外确实危险。
看田顺不在状态,赵昌转移话题,对着自己的小表弟小表妹,问葭:“舅母,他们都叫什么?今年多大了?”
葭被叫得不好意思,道:“大的是问,小的是九。”
田问看着赵昌,骄傲说:“我五岁!”
小九看着哥哥,也骄傲复述:“五岁。”
田问否认:“不对,是我五岁!”
小九复读机摇头晃脑:“五岁,五岁。”
田问要急了:“你三岁呀!”
“三岁!三岁!”然后她一拍手,“八岁!”
田问坚持说:“你三岁。”
小九傻笑:“三岁。”
葭也看着自己的儿女傻笑,一副有孩万事足的样子,忘掉了其他人,直到赵昌出声才反应过来。
“他们平时会做些什么呢?”赵昌问。
葭说:“平时、平时会和方家的孩子一起玩,或是跟着叶,或是和他们父亲。”
反正就是散养崽,怎么随意怎么来。
赵昌明白,说:“接下来这段时间,我可以常来吗?”他想再观察观察,然后决定怎么下手。
田顺和葭巴不得多见见他,欣然同意。
因此,第二天,当成叶被赵昌安排的人接到田顺家,他的心是迷茫的。
不是说……要学字吗?
为什么停在了他打工的地方?
这是要一边打工一边学字吗?嗯,这样好像也不错。
赵昌热情地拉着他,说:“叶,我还要多谢你,如果没有你,我就没法认识舅母,也没法知道,原来我与他们是一家人。”
“舅母?”成叶看着葭,又转向赵昌,反应过来了,“哦!”
原来如此!
之后的生活中。
赵昌就常来和田顺拉感情,顺便听一听自己老妈小时候的故事。
问和九也很好奇他们突然出现的外兄,迅速抛弃了方家的好朋友,跟在自己新哥哥后面玩。
叶在空闲之余,先学着写写划划,但字丑得鱼都没眼看。
最终鱼受不了了,出声纠正,把林教导他的剖字法教给了叶。
成叶心怀感激,且他后来发觉,这个人竟然、竟然很强!
因为鱼在田家的鱼篓将要砸到赵昌时小露身手。
他一脚把篓踢回原位,手臂同时将赵昌揽走。
成叶在后面看得双眼发光。
这一踢,简直踢到他心里了!好帅气!必须要学,要拜师!
而且我师父(成叶单方面认为)还会教我怎么写好字诶!这就是最适合我的师父!
成叶从此变成了鱼的跟屁虫,缠得鱼心情都不好了。
鱼没有办法,只能悄悄找上赵昌:“公子,能不能……”
他疯狂暗示,把那小子弄走吧,那人真的好烦。
赵昌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着说:“我不插手你们之间的关系。”
你不想教他,那就自己想办法让他死心,怎么能让我出手呢,对吧?
鱼拿到许可,便在成叶又一次紧跟他之后,拦住,对人说出无情发言:“你年龄太大了,我不能教你,练了也没有用。”
所以你快走吧。
好好按照公子的期望,学你的字去,别没事就找我。
“……”
成叶被鱼的真实发言刀到了,难过又揪心。
他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嘴唇张张合合,却吐不出一字。
最后成叶呆滞地看了他一会,失魂落魄地扭头离开。
鱼看着他,叹气。
他收心继续去守着公子。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谁知道,第二天成叶又来找鱼。
“……我不是说过了吗?”
鱼真的要生气了。
你别来缠我,去做正事不好吗?
成叶努力抬头挺胸,心里其实还为昨天的评价受伤,只是强撑着。
他说:“我知道!可是我从前没有学的机会!现在就是我能开始锻炼的年龄最小的时候了!求您教教我吧!”
我也很想从小就开始学。
可是小时候的我根本没有遇到您,小时候的我也根本学不了。
我只能自己摸索着野路子。
如今我遇到您了,您告诉我不能学,说我晚了。
说我愚钝也好,说我没有根骨也罢……
我都可以死心。
可您说我来晚了。
我不甘心。
我也不想接受。
“我已经开始得够晚了。”成叶克制又克制,吸吸鼻子,“……我不想要再晚……求求您了。”
教教我吧。
教教我吧……
鱼看着他,一言不发。
成叶在这沉默之中,头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最终他只留给鱼一个黑黝黝的发顶。
“……我们不会在屯留停太久。”鱼终于说。
成叶以为这是彻底的拒绝,垂首站在原地,僵硬着动弹不得。
“啪嗒”“啪嗒”。
地面多出两滴水珠。
鱼将其尽收眼底,说:“在我们离开之前,你能练多久,就练多久吧。”
唉……实在是……舍不得。
成叶瞬间惊讶抬头。
睫毛挂着的小晶莹在光下闪烁,像他的心,也开始闪烁微弱的光芒。
他屏息。
身体终于反应过来,屈膝跪下,对鱼叩首,哽咽:“谢谢师父!”
“……别叫我师父。”
“好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