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总要有人坚守
随着江淮手中的动作加快，手中泥像的形象渐渐显露出来。
王师傅看着江淮手中的泥像，眉头不由得皱了皱。
制作神像这种事情其实也有着一些忌讳。
比如在制作之前请香，敬神。
如江淮这样上来就直接捏制的还是第一个。
王师傅本想开口制止，抬头却注意到江淮的眼神。
江淮看着手中的泥像，目光认真且坚定，似乎在这一刻外界的任何事都已经与他无关。
面对如此专注的江淮，王师傅最终没有开口，而是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作为一个匠人，他非常清楚，此刻江淮这种全身心投入的状态有多难得。
若是打扰，这一次的制作很可能会前功尽弃。
时间一点点推移，江淮手中的泥像慢慢成形。
他手中的泥像是参照道家神明结合自己的想象捏造而成。
泥像一身古袍，头戴发冠，身材不算魁梧，可神态中却透露着几分威严。
直播间的观众和在一旁的王师傅看着江淮手中的泥像，一时间全都失了神。
“这是在捏神像？看着怎么和主播有点像？”
“靠！我知道了，主播这是以自己为参照捏造神像，这胆子也太大了！”
看清楚了江淮捏造的样子，直播间一下子炸开了锅。
甚至有些家中供奉神明的观众直接开始指责江淮不敬神明。
然而对于这些，江淮完全没有理会。
此刻的他身心已经全都投入到了手中的泥塑上。
随着手上的动作不断加快，泥塑渐渐成型。
煅烧、调色、上彩。
所有步骤一气呵成。
江淮只感觉自己进入到了一种玄妙的状态当中，真正的做到了心无旁骛。
天色不知不觉间暗了下去。
随着泥塑上最后一笔勾勒完成，江淮浑身一个机灵，整个人一下子清醒过来。
看着自己手中的泥像，江淮有些发愣。
恍惚间，手中的泥像似乎和自己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还不等江淮仔细研究，一旁王师傅走了过来。
“王师傅。”
王师傅没有搭话，而是从江淮手中接过泥像，仔细打量起泥像的花纹和精致程度。
他的眼中闪烁着光彩。
江淮甚至还在其眼中看到了一丝泪花。
“好东西，珍品，这工艺绝对算得上珍品。”王师傅举着泥像，声音有些发颤。
良久，王师傅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手中的泥像交还江淮，当初刚刚见到江淮时那种疏远和冷漠彻底消失不见。
“明天就要走？”王师傅开口询问。
江淮收好泥像，点了点头。
“这段时间谢谢王师傅教导，让我，还有直播间的观众朋友能这么直观的了解到烧瓷这门传统技艺。”
王师傅只是笑着摆了摆手，有些欣慰道。
“是老头子我该谢谢你才对。”
只见王师傅背着手走到土堆旁，也不管灰尘，直接坐了下来。
随后又看向江淮，招了招手，脸上露出江淮之前从未在这位老师傅脸上看到过的和善的笑容。
江淮走了过去，如晚辈一般，在王师傅身边坐下。
“从我曾祖那一辈，我们王家就一直开始烧瓷器。
有光宗耀祖的时候，也有吃不起饭的日子，但好在不管怎么样，手艺也都传承下来了。
可这些年，手艺传到我的手上，忽然就觉得这手艺好像传不下去了。”
王师傅说着眼中露出几分落寞。
“我有个儿子，年级和你一般大，但那小子心气高，不愿意接手这份手艺。
总跟我说什么现在时代发展了，应该与时俱进。
我老了，说不过那小子。”
王师傅看着窑内逐渐熄灭的炉火，像是在和江淮说话，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江淮坐在一旁识趣的没有打扰王师傅，就这么听着一位老师傅讲述着自己的故事。
王师傅语气平静，像是在说一个寻常人家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而，这一刻无论是江淮亦或是直播间的观众，全都感受到了这位老师傅语气中的落寞。
此刻的他与他身上那传承了几代的传统烧窑技艺就如同窑内即将熄灭的炉火。
兴许下一瞬就会散尽身上那仅有的几分余热，彻底归于寂静。
“看着厂里新进的这些机器，各式各样的成品材料，不少小年轻学不上几天就能自己烧制瓷器。
祖辈上的那些老手艺好像也慢慢没了什么用处。”
“小江，说实话，你刚来的时候老头子我不怎么喜欢。
但这些天我老头子一直在看你。”
说着王师傅转过头，看着江淮的眼睛露出慈祥的笑容，如同一个长辈看着自己最喜欢的晚辈。
“你这孩子身上有股劲。
谢谢你，让老头子我在你身上看到老一辈学手艺时候的样子。
这烧瓷的手艺，也总算没在老头子我这一辈断掉。”
王师傅语气中带着几分释然。
听着王师傅的话，一时间江淮心中只感觉五味杂陈。
“老匠人。”
直播间里不只知是哪个水友最先发出这三个字。
很快，江淮直播间便被类似的弹幕充实。
江淮见状将手机拿到王师傅的面前。
看着直播间里的弹幕，王师傅原本带着几分落寞的神情，此刻渐渐展露出了笑容。
“王师傅，老一辈的东西没有丢，不管科技如何发展，总要有一些人坚持着传统，这不是技艺，而是文化。”
“王师傅，我家祖辈是制作丝绸的，现在家里也还在做这一行，老妈总是让我学着纺织，我之前还不明白，现在工厂都是机械，哪还用得着人力，现在看到您和主播这些天的直播我有点明白了。
传统手艺不管到什么时候都不能丢。”
类似的弹幕和互动在直播间内比比皆是。
江淮直播间的人数也在短时间内飙升到了数万人。
看着如此多的年轻人的话，王师傅眼中的泪花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化为热泪落了下来。
但很快就被这个老男人一把擦掉，只在脸上留下一道浅浅的水渍。
江淮见状笑着站起身，随后转身将王师傅也搀扶起来。
“王师傅，就算时代再怎么进步，但有些老的东西总是要有人坚守，有人传承。”
王师傅眼中露出几分笑意，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看向江淮，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臭小子，少在这装大，刚才都忘记说你了，你今天的举动，胆子太大了！
没请香敬神就敢捏神像，而且还是捏自己的，是生怕自己身子骨健全是不？
这东西是随便乱弄的？神是可以随便扮的吗？”
王师傅瞪着眼睛，一副要伸手教训的样子。
江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却并未多做解释。
王师傅虽然是为自己好，但自己身上的情况过于魔幻，即便说了，面前这位脾气倔强的老匠人也未必会相信。
有些事情，自己知道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