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效仿南宋输岁币
正如凌駉所料，路振飞赞成尽快出兵恢复山东，稳固德州、临清一线，谨防清军南下。
不过，地位更高的史阁部，态度却不尽相同。
史可法认为，顺贼乃大明的心腹之敌，远胜关外蛮夷。即便顺贼在山海关大败一场，仍没有改变。
李自成罪恶滔天，不杀不足以平息攻破燕京、逼死先帝的巨大仇恨。当前朝廷最紧急的事情，就是想办法对付顺贼，没有其他。
可惜朝廷实力弱小，防区与顺军接壤的左良玉又听调不听宣，否则早就抄顺军后路了。
基于对顺廷的仇恨，史可法摒弃了凌駉的建议，与马士英商议过后，发明出一套新的理论：
清军受吴三桂之邀，为先帝报了仇，可谓善莫大焉。应该利用这个机会，放下过去的恩怨，化干戈为玉帛。
具体怎么化干戈为玉帛呢？史可法有一套“款虏平寇”的办法。
首先，给予清军及吴三桂大大的褒奖，为入关之义举正名；
其次，尽快派遣使团北上，该议和议和，该输款输款，该称臣称臣。
多尔衮拿了钱，又得了面子，应该就不会打江南的主意了。如此，朝廷便可以继续借助强大的清军，彻底消灭丑陋的顺贼。
此乃朝廷的最佳策略，至于清军占领京畿土地，抢夺百姓财物，屠戮北直隶百姓，唉……那是无可奈何的事了。
这份建议，正弘光帝弘光的心意。
收到史可法和马士英的联名奏疏后，弘光立即下旨罢免不安分的路振飞，同时召开朝议，讨论派遣北上使团事宜。
应该任命谁为文官主使，谁为武官副使，随行的官员和随行人员需要多少；
直接求见多尔衮，或者先与八旗旗主勾兑；
敕书应该如何称呼对方，使臣要不要下跪，岁币最多能给到多少，如果要割地，最多割到哪里……
种种条款，应尽快议妥，尽快行动。
一石激起千尺浪。
当年陈新甲奉崇祯皇帝之命，与东虏议和，被朝野喷了个狗血淋头。
如今非但割地岁币，还要效仿南宋，向清廷称臣，那不是越活越回去了吗？
吏科都给事中章正宸上疏：“太祖、世祖两代奋斗，牺牲了那么多将士，才总算驱逐鞑虏恢复中华。
如今东虏占了国都，大明威严尽丧，将士羞耻痛心，应尽快挥师北上，收复燕云才是，怎么能输款议和呢？”
兵科给事中陈子龙更是痛心疾首，写了一封长长奏折：
“清贼叛逆将近三十年，是大明国力日渐衰弱的根源，怎么能向他们割地岁币呢？
太祖、世祖定下的规矩，开拓疆土必须依靠武力，没听说过只靠摇尾乞怜，就能得到的。
依赖清军消灭贼寇，就好比宋借金灭辽，借元灭金，那只是加速了自身败亡罢了。”
除这两人之外，还有马嘉植等一大批年轻士子纷纷上疏，均反对割地岁币。
有些人甚至暗讽，弘光恐怕要步赵构后尘，给顺治小儿当侄皇帝，儿皇帝。
四十岁的人，叫一个几岁的小孩叔叔，真是笑死人了。
看完这些奏折，弘光不禁勃然大怒。
这些人如此无礼，哪里是为了抗清大义，分明是拐着弯骂我，分明在支持另一个人。
难道他们这两天没看小报，不知道他们心中的太子殿下，已认李自成做干爹了吗？
不应该呀，危列宿带来的黑料秘闻，不都让锦衣卫散出去了吗？其中两份小报还送入宫中，亲自看过来着。
或者，他们觉得认多尔衮做干爹，比认李自成做干爹更可耻吗？
刚刚登基立足未稳，弘光暂时不敢大开杀戒，不过，发发脾气还是敢的。
他授意马士英和阮大铖，给那些反对议和，说话难听的官员一点颜色看看。
很快，便有一大批御史上书弹劾，痛骂章正宸、陈子龙、马嘉植等人通顺，和太子是一伙的，其心可诛。
这下子，算是捅了马蜂窝。
大明太久没有打胜仗了，当沧州之战的消息传来，年轻官员们不禁欢欣鼓舞。
他们刚被提拔入中枢，涉足政事未深，没想过太子的声望越高，对弘光皇帝的威胁越大，帝位之争越残酷。
只是单纯地认为，一场来之不易的胜仗，便是重振大明荣光的开始。
他们对太子充满钦佩之心，对小报上的故事嗤之以鼻，认为都是无凭无据的谣言，漏洞太多，不足采信。
在败退山西的局面下，李自成怎会拨出宝贵兵力，给太子去劫掠山东。
真是南辕北辙。
还有，有小报称朝廷在商议废黜太子，这就是赤裸裸的造谣。朝廷有没有在议此事，大家伙还不知道吗？
那些御史个个都是马士英提拔的人，平时吃拿卡要就算了，竟敢把污蔑太子的谣言写进奏章，是可忍孰不可忍。
就在临清君臣为小报谣言发愁的时候，一场激烈的辩论，在南京同时发生。
短短一天时间里，便发生了好几次官员互殴事件，打得靴子都掉了。
见此情形，弘光惊出一身冷汗。
好嘛，原来太子在南京竟有这么多拥趸，不是一招打草惊蛇，引蛇出洞，还蒙在鼓里呢。
弘光亲自下场怒斥章、陈、马等人目无朝纲，不成体统，一一作出惩罚。
陈子龙是方以智的莫逆之交，人尽皆知，所以被骂得最狠，罚得最重，连兵科给事中的帽子都丢了。
还好有钱谦益、黄道周等大佬求情，才堪堪免过一场牢狱之灾。
这夜，陈子龙刚被摘了帽子赶回家，正独自喝闷酒，忽然听到屋外响起清脆的敲门声。
“门外何人，是来看陈某笑话的吗？”
“故人来访，子龙忍心拒之门外吗？”
陈子龙心头一震，连忙前去开门。
一个女子正俏生生站在门外，那惊世的容颜，不是柳如是是谁？
陈子龙愣了好一会儿，才苦涩叹道：“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我落魄了，才来看笑话吗？”
柳如是轻啐一声，嗔骂道：“好心好意来看你，怎么就不识好歹呢？杀千刀的，就该把你关进大牢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