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兰凯公爵

“噗！”林顿在一边，差点没笑出来。这庸医到底是多少次把治坏了的病人抬过来了啊！

林顿准备前往下一家医院。他一边走，一边问路，却感到肚子饿了。

是不是该去吃点东西？林顿下意识又摸了摸口袋。里面放着他的钞票和铜元。不过，他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偏僻萧条的地方，环顾左右，并没有发现什么小饭店。

转过一条脏兮兮流着污水的街，林顿身处的环境变得混乱拥挤。他身边有黑城人，也有皮肤灰白的灰林人。灰林人的数目不小，还基本都是一群群结着伴。林顿一走进这里，就感觉到了一股压抑的气息，浑身不舒服。这不是错觉。恶劣的环境下，拥挤着穷困的人，大量负面的情绪不免堆积在一起，空气中也都弥漫着失控的能量。它们缠绕、聚集，又在彼此间如瘟疫般扩散传染，把人们裹挟、同化，然后撕咬下一个目标。

光着脚的小孩冷着眼看行人的包裹，仿佛在窥探猎物。赤着上身的男人三三两两地游荡，面无表情，却暗含凶戾。他们衣无所衣，食无所食，他们也理所当然地胸藏火焰！只是如今，这股火焰，这股巨大的失控能量混乱无序地四处散溢，没有方向，没有目标，没有主宰，如同一只没有大脑的巨兽，只是依凭本能地在原地徘徊。

林顿很熟悉这种感觉——这和小西郊的环境一样。稻草区，虽然比小西郊强一些，但大部分地方，依然是这样的环境。

“如果有人能驾驭这股力量……”他突然冒出来一个有些奇特的想法。

林顿艰难地在闹哄哄的人群里移动着，却发现前头更紧密地挤着一大群人，完全阻塞了道路。他踮起脚仔细一看，原来那儿停着辆刷成了橘黄色的大餐柜，刚刚被打开。餐柜上边还挂着一面横幅——免费食物，来自兰凯公爵。

其实严格来讲，黑城不应该有什么“公爵”了。三十五年前，黑城所在的贝尔王国爆发了一场革命，推翻了国王，成立了贝尔共和国。但是，经过谈判，这个国家的旧贵族们依然保留了他们的主要财产，甚至保留了相当一部分政治影响力。直到今天，很多旧贵族依然公开使用自己曾经的爵位。

“不过，愿意自掏腰包救济民众，这位兰凯‘公爵’也算是比不少人强了。”林顿默默夸赞了一句。

餐柜被打开后，聚集着的不少人就想要一拥而上。但他们被几个穿着红马甲的家伙拦住了。这些人穿着很干净整齐的衬衣，留着颇为精致的胡子。只听他们高声用如同唱诗班的语气吟诵着：

“你们当感激兰凯公爵，感激他的高贵与善良。你们当以感恩之心接受食物。不要忘记，这是兰凯公爵的赠与，他是这座城市唯一关心你们的人。”

“感谢兰凯公爵！”排着队的人一齐鞠躬，高声附和，看起来已经很熟练了。

“怎么像传销似的。”林顿忍不住吐槽。“不过，既然能愿意发放免费食物，总归是做善事。”

待这些人颂念完毕，分发食物才真正开始。原来餐柜里装着的是几个铁桶，里面盛满了煮得稀烂的各种豆子。分发食物的人穿着身黑色的羊毛制工装，并没有穿外套，隐隐显露出浑身肌肉，给人的感觉和刚刚那几个红马甲十分不同。他们用勺子舀起豆子，包在废报纸上，挨个发给排队的人。有时有插队、抢夺的，他便扔下勺子，揪住闹事者，狠狠地揍上好几拳。

“都别抢！排好队！”他大吼着。

来抢豆子的人很多，有黑城人也有灰林人，那几桶豆子显然不够他们分。林顿并不打算和他们抢，但前后都是人，被堵在路上，只好随着人流排队，准备到了餐柜前直接离开。但有几个壮汉仗着身高体大，不想老老实实等候，直接推攘掉他们前头的人，眼看就到了林顿身后，用大手朝林顿推去。

“你们干嘛呢！”工装男显然注意到了他们，怒斥道，就要赶过来动手。

但他们已经用手接触到了林顿，奋力一推。可他们惊讶地发现，眼前这个看上去很文气的年轻人，竟然如同钢板一样坚硬，并且纹丝不动！就在他们诧异之际，林顿连身子都没动，把手往身后一伸，直接锁住一个壮汉的手腕，然后用力一扣，往前一拧。那壮汉顿时受不了了，被拧得半跪下来，吃痛叫了出来：

“轻一点！”

林顿哈哈一笑，回头看了眼对方，松开了手。

周围的人都注意到了这一幕，不少人吓得往旁边避开了一些。许多人窃窃私语。

工装男停下了挤过来的脚步，看了林顿一眼。林顿转过身子，和对方目光接触。

“身手不错。”对方笑了笑。

林顿礼貌性地微笑了一下，然后趁着混乱造成的空隙，抽身离开。

他离开了这条街，终于找到了一家饭店。林顿走进去，要了一杯淡啤酒和一大碗煮豆子，又要了一条煎鱼。他把煎鱼拌在煮豆子里，用勺子搅碎，然后就这啤酒大口吞咽了起来。他一边吃，一边思考着下午的计划。

“小杰森给出的医院和医生，我大部分已经拜访完了。下午剩下的几个也都是大诊所，今天只能先去预约，应该是见不到医生的。嗯，刚刚遇到的那个多朗德医院的人，似乎认识我。我得先搞清楚那家医院在哪，然后决定要不要过去看看。”

他狠狠吞下一大口豆子，又把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就准备离去。可这时，他突然听见外头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林顿抬头一看，只见那辆金属餐柜被推动着，来到了这家小饭店的门口。那个餐柜的轮子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前进，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免费食物已经发放完了？林顿猜测着。

那群人到了小饭店前，都停了下来，站住不动。穿着工装的男子和几个红马甲说了几句话，就独自进入了小饭店。剩下的几人又继续推着餐柜离开了。

“老板，这是付给你的钱！”工装男声音洪亮，刚刚进屋，就大声吼了起来。“这是这周的，下周我们还要预定你的豆子。”他说着，把一叠钞票甩在了饭店老板的柜台上。

他们的救济食物是在这家店买的？而且每周都进行？那个兰凯公爵，做慈善很持之以恒嘛！林顿观察着这个工装男的一举一动。对方付完钱，又点了两杯淡啤酒。他回头在饭店里环顾了一下。饭店里坐着不少人。林顿迅速把自己的目光从对方身上移开，但还是被注意到了。工装男端着两杯啤酒，直接朝着林顿走来。

“朋友，”他很自来熟地坐在了林顿的对面。“愿意让我占用你五分钟吗？”

“不愿意。”林顿摇了摇头。他可没兴趣给自己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