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余下的，只剩噪音
除了舒蝶不明所以之外，庄晓跟董泽宇之间的气氛越发凝重。
不知沉默了多久，董泽宇忽然笑出了声，“杞人忧天！”
庄晓默默看着他。
董泽宇这才赶忙解释，“其实现在都是猜测，按你的说法，咱们之前也有过很多次推测，但光推测没用。万一真就有个女朋友给你发的短信呢？
“或者这短信真是你自己发的，但目的是为了提醒你，也可能是提供一个时间回溯的‘信标’，这些谁都说不准。”
他两只胖手一摊，“如果天天担惊受怕瞻前顾后，那什么都别做了。咱们应该做的是防患于未然，最起码先把今天混过去，接着再说明天的事情。
“如果今天能成功度过，你还在意短信干什么。”
说到这里，董泽宇朝着舒蝶使了个眼色，“到时候有眼前人在，你还纠结能纠结不存在的‘空气女友’？”
舒蝶心里暗暗给董泽宇竖了个大拇指，接着顺势切入，“我觉得晓哥你就是单身太久了，你又不差，过去只是缘分没到，可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庄晓见状也把自己从那股紧绷的情绪中抽离出来，闻言失笑，“我可买不起火车皮。”
“我又不是从小娇生惯养的那种女孩儿。”舒蝶撇嘴，“我还会做饭呢！”
“哦？”庄晓摩挲着下巴上下打量着精致的女孩儿，“煮泡面？”
“青椒炒蛋、红烧排骨、鱼香肉丝、清蒸鲈鱼、番茄紫菜蛋花汤还有麻婆豆腐和土豆炖牛肉！这些都是我最擅长的！”舒蝶得意洋洋，“这些可是我特意花钱请大厨教我的，保证做的比那些大饭店还好吃！”
庄晓微微一愣。
这些菜...都是他最喜欢吃的菜......
这姑娘是特意为他学的？
庄晓看她的眼神越发柔和。
堂堂舒适集团大小姐，这么多年没见，却愿意为了他做到这个地步......
庄晓压下心底莫名情绪，忽然干咳两声侧过脸没敢看舒蝶，“小蝶，等明天...咱们晚上一起看电影怎么样？”
舒蝶愣愣看着他，庄晓被她看的脸上一阵发热，“咳...我脸上有东西？”
舒蝶轻咬下唇，眼眶忽的有些发红，“晓哥，你能走出来实在太好了......”
她这话一出，庄晓跟旁边正姨母笑的董泽宇表情都是一僵。
庄晓也下意识侧头去看董泽宇。
董泽宇胖脸挤了挤，“我妹妹在天之灵如果看到庄哥你能走出来，她肯定会替你开心的。”
旋即几人默契的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庄晓抬头问道：“太师，那明天你跟不跟我们一起去看电影？”
“我去干嘛？当电灯泡啊？”董泽宇摆手，“明天我还得辛苦去帮你调查呢，你们俩也别放松，等这事儿尘埃落定之后再说。”
舒蝶都已经开始低头翻手机找电影了，闻言臻首抬起展颜道：“没事儿，我查过了，《变形金刚：起源》还要一段时间才下映呢，咱们肯定赶得及~”
庄晓一怔，“你喜欢变形金刚？”
“还好吧。”舒蝶香肩微耸的小模样倒颇有庄晓耸肩的味道，“其他的文艺片爱情片之类的晓哥你肯定不看，那可不只有变形金刚了嘛。”
庄晓失笑，“小蝶，你没必要非得顺着我来。”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喜欢？我偏要顺着你！以后我要把你养胖五十斤！让你离开我就再也没人要了才行！”舒蝶白了他一眼便继续低头喜滋滋去规划之后的“约会行程”。
庄晓无奈，也只好随她去了。
况且实际上他心里也挺快乐，有个身材好、性格好、长得漂亮家里还有钱的姑娘却事事关心你，而且俩人还算的上是青梅竹马。
再加上当初假小子归来的惊艳，说实话，只要庄晓还是个人，他就很难不动心。
看着舒蝶已经开始打量着他打算替他买衣服挑版型的时候，庄晓不仅不觉得烦，甚至还觉得时间过得太快。
舒蝶跟他们毕竟也七年没见，三人就这么边回忆过去童年的记忆边畅谈未来，不知不觉间办公室窗外的日光变得金红，屋内的自然光也开始转的昏暗。
董泽宇起身倒水的工夫顺手给办公室里的灯打开了。
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表，眉头微皱，“奇怪，这都七点二十了，我师傅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庄晓也觉得奇怪，“确实，前几次‘时间回溯’你都是正常下班的，你师傅他们六点出头就应该回来了的。”
“嗐，蝴蝶效应呗，那句话咋说来着？哪儿的蝴蝶扇了下翅膀——”
“可得了吧，别显摆你那小学生知识了。”
庄晓虽然觉得他们回来的时间不太对，但并未放在心上，毕竟从前几次时间回溯来看，那些出外勤的警察跟这事儿也没关系。
不过保险起见，庄晓还是问了一句，“你师傅他们去哪儿出外勤了？”
“嗐，辖区里面物业跟业主纠纷，他们调解去了。”董泽宇一脸后怕，“幸好今天轮到我在单位值班儿，跟你说最麻烦的就是调解纠纷，好多相关法律咱们也不清楚，而且还有点儿模糊。
“咱想着都是邻里关系，就别搞太僵呗，人家还说我们和稀泥。可我们要认真执法把人带回来调解，人家往地上一躺喊打人了，你能怎么办？”
“你们社区基层确实够辛苦的。”庄晓随口附和着，但内心失笑。
自己果然神经绷得太紧搞的有点儿敏感了。
三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可实际上他们仨的注意力早就不在这些没营养的话上了。
随着时间的接近，庄晓死死盯着墙上的闹钟，那秒针滴答滴答的往前走着仿佛也带动着他的心跳越来越快。
而董泽宇跟舒蝶受到他的情绪感染，慢慢也开始盯着墙上时钟看了起来。
不知何时，这只有三人的办公室内变得针落可闻，能听见的也就只剩下呼吸声与秒针的滴答声响。
终于，时间来到了“19点32分”。
庄晓下意识全身肌肉绷紧双拳死死攥着，下一刻他便感觉一只温暖且柔软的修长素手覆在他手背上。
他下意识侧头，正对上舒蝶黑白分明的眸子。
其中只有鼓励与安慰。
然后他看到舒蝶小嘴微张，似乎无声的说了一句话。
‘我就在这里。’
是了，她就在这里。
庄晓感受着手背的温暖，原本紧张的心跳也渐渐放缓，但他依旧死死盯着墙上的钟表。
57...58...59......
19点33分！
庄晓依旧不为所动。
因为上一次舒蝶死在他面前的时间，也是19点33分！
所以他还要等！
终于，秒针转了一圈，再次来到58秒...59...19点34分！
那一瞬间，庄晓如同脱力般整个身子软了下去，他的脸色迅速变得苍白，右手甚至下意识的颤抖却无法控制。
一股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手脚迅速变得冰凉。
他抬起头想说话，但嘴唇却不断颤抖，上下牙关都在打颤。
这是从“昨晚”到现在积攒下来的压力、恐惧、惊惶，全都在这真的放松下来的一刻彻底爆发。
他甚至眼眶一热，泪珠差点儿滚出来。
董泽宇赶忙给他倒了杯热水，庄晓抬手去接，却因为右手颤抖怎么也接不住，他左手死死抓着右手手腕想要稳住，可哪怕右手手腕泛青也依旧做不到。
舒蝶接过水杯半蹲在庄晓面前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喂着他。
她俏颜同样苍白，可泛红的眼眶之中只有心疼。
“晓哥，慢点喝......”
缓了差不多五分钟，庄晓再做了几个深呼吸之后才缓缓平静下来。
舒蝶没有起身，依旧半蹲在他身边轻抚着他的后背，幽幽淡雅清香萦绕鼻尖，庄晓长吐一口气朝她笑笑，“我没事了。”
舒蝶却微摇着头，依旧倔强且坚定的蹲在那里拍着他的背。
对面董泽宇笑道：“情绪发泄出来是好事，之前我就觉得庄哥你一直憋着，过去遇到命案的时候，那些受害人家属里面有很多跟你反应差不多，当场压根没反应过来，要等事情过去了才会这样。”
“还没过去。”庄晓此刻手已恢复稳定，他接过水杯抿了一口，“再等等，等到八点，如果八点了还没事的话就真没事了。”
董泽宇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他拿起看了一眼，旋即笑道：“行，我师傅他们发消息说一会儿把人带回来调解，正好他们回来交接班之后咱们去吃饭。”
此刻的气氛已与下午完全不同。
为了让庄晓放松，舒蝶还翻出手机相册找了很多她大学时的照片给庄晓看，然后给庄晓讲她高中大学时候的事情，甚至还在跟庄晓炫耀她以前可是校篮球队的主力，而且经常健身，力气很大的。
庄晓的心情也渐渐放松下来。
时间一直到来到19点55分，办公室外面院子里忽然开进来几辆警车，然后几个警察带着十几个垂头丧气的人下了车往办公楼里走。
庄晓看了一眼，他总觉得有点儿奇怪，但一时半会儿又说不出哪里怪。
“走吧，我师傅他们回来了。”
董泽宇见状招呼庄晓他们。
庄晓看了眼时间，心下大定，也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于是起身仨人一起往办公室外走。
来到大厅，他们就看到警察正在训话，而那十几个人正脸红脖子粗的吵作一团。
董泽宇跟他师傅打了声招呼，之后就带着庄晓他们绕过那群人往外走。
可在双方擦肩而过的刹那，庄晓忽然回头瞳孔猛缩。
他想到哪里奇怪了！
那些人！
那些人里有一大半穿的是同款工作服！
而这工作服的款式颜色庄晓见过！
洛华物业！
一道风声响起，只见一个戴着鸭舌帽穿着工作服且皮肤黝黑的男人忽然朝着三人冲了过来！庄晓眼角余光瞥见他手里有一抹反光！
他下意识把舒蝶拦在身后，可就在一瞬间，他的肩膀忽然传来一股大力拽着他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
然后他便看到那道倩影挡在了身前。
血光飞溅！
“晓哥你不知道！我以前可是校篮球队的！而且我天天健身，力气大得很！你肯定没我力气大！”
“我就在这里......”
“我们去看电影吧？”
“晓哥你这样穿才好看嘛！”
“我会做菜的！青椒炒蛋......”
嗡——！
周遭的怒吼、呵斥声都仿佛蒙上了一层水雾，冲上来的警察，那些被带过来的人的恐惧尖叫，在他眼中似乎全都成了慢放。
庄晓忽然恶心想吐，他耳朵里似乎充满了蜂鸣。
他此刻脑子里什么也不剩下。
而余下的，只剩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