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无可奈何

某栋高楼，某宽敞的大平层中。

隔着落地玻璃，干瘦的老者和狮子般雄壮的白发男人在眺望远方的东京大迷宫门。

自从倒计时进入二十四小时后，东京大迷宫的光芒就变成了鲜血一般刺目的红色，而且随着时间的减少，那红色愈发浓厚，仿佛鲜艳欲滴。

映得周围也是一片红，简直像是血池地狱降临人世。

“吾郎，先前的安排……”

九条熏缓缓的问道，话说到一半，却猛然重重咳嗽了起来。

“大人，先前所有的安排都已经妥当了……您回去休息吧，这里太危险，而且您已经三天没怎么阖眼了！”

白狮吾郎慌忙道，他对眼前老人的态度只有崇敬，一个为了人民和国家的安全、不惜以高龄之躯，不眠不休的工作的政治家，如何不让人尊重？

以九条熏如今的地位，即使他不这么做，也绝不会有任何人说什么，毕竟他年事已高，理应退下好好享清福了！

“咳咳……无妨，老朽的身体，老朽自己最清楚，离死还有一段距离呢。”

九条熏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没事，随后又开口道：

“吾郎，老朽已经近二十年没与迷宫生物打过交道了……以你之见，如今涩谷附近安排的兵力、装备，对这次的大魔潮，有几分把握？”

听闻此言，白狮吾郎顿时面露难色。

“不要忸怩，直说便可，老夫又不是什么听不得实话的人，咳咳。”

白狮吾郎想了想，这才慎重的回答：

“九条熏大人，目前陆军的六成军力都已经集中在此，其中所有的装甲设备几乎都云集在涩谷；而海军的远程火炮和空军的航空支援也随时就绪……”

“但是，按照第一次大魔潮的经验，即使是三阶魔物，也足以轻易撕碎一个现代合成营；而四阶、五阶魔物，更是一只就能够覆灭一个现代强国的集团军。”

“更别说使徒级魔物了，当年那只‘酒吞童子’，可是只用了三小时，就将小半个东京夷为平地，杀死了四五百万人民……

而当时在练马区设下埋伏的军方更是尝到了不可接受的苦果，狂轰滥炸的火炮不起效果不说，反而激怒了那怪物，直接导致了‘酒吞大咒’在练马区爆开、造成了一个半径两公里的深湖！”

白狮吾郎叹着气，“那是人力几乎不可抵挡的怪物，只凭眼下的兵力，恐怕是没有办法对付它们的。”

“协会呢，协会不是也派出了探索者吗？老朽听说，近几年，探索者在现世也能逐渐使用一些力量了……”

“是的，这正是这一次魔潮与过去的不同。”

说到这，白狮吾郎显得振奋了些许，“二十年前、迷宫刚出现时，魔潮在全世界范围内都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和伤亡。

一方面是因为各国猝不及防、以及魔物太过强大，另一方面也是当时的探索者，其力量只能在迷宫中使用，一旦回归现世，其力量就会损失近95%。”

“不过，这些年来，一方面是环境变化，另一方面也是迷宫技术、新工业的进步，如今在各类装备的加持下，探索者在现世能够恢复近50%的实力。”

“尤其是在装载了协会严格管控的‘拟造迷宫模组’后，探索者在现世几乎能无障碍使用80%的能力，而这，已经足够对付魔物了！”

或许是注意到了老人的神色有些晦暗，白狮吾郎又赶忙解释道：

“为了防止探索者在现世造成恶性事件，所有‘拟造迷宫模组’都是由协会和政府严格把控的……”

“这方面不必与老朽解释。”

九条熏淡淡道，“正是提前预见了这次涩谷魔潮的出现，国家才会对协会妥协这么多。你继续说吧，吾郎。”

“是，是。”

白狮吾郎的额头渗出汗水，他有些后悔，自己的这点小心思，又岂是九条老人看不穿的，还是说的太多了啊。

“由于本次迷宫绝境化事发太突然，因此协会旗下的绝大多数探索者都被困在了迷宫之中，目前，能够参与涩谷战役的探索者，只有千余人左右，其中三阶以上的高阶职业者，大概在三十人……”

越说，白狮吾郎声音越小。

他当然知道这不是一个好消息，而且他更知道，实际上协会能动用的高阶职业者绝不止三十人这么点。

只不过，绝大多数高阶职业者都拒绝了征召，而协会也乐见其成、并没有施加压力。

这其中，便是探索者协会，与各国政府之间的博弈了。

尤其是，随着近些年迷宫相关的经济产业越发庞大、探索者能在现世使用的力量愈发强盛，协会的发展也是一日千里。

不仅仅是东樱面临着这种情况，实际上除却华国情况特殊外，就连米国这样的超级大国，在行事时也难免被协会所肘制。

“老朽明白了。”

九条熏老人慢慢的问，“倒计时只剩下三小时了，协会那边仍然没有表示，是吗？”

“……协会那边说，已经尽力了。”

白狮吾郎的额头汗涔涔一片。

“那就这样吧。”

老人面上看不出有什么怒气，只是淡然的点了点头。

他回头望向落地窗外的涩谷区，望向鲜红如血的大迷宫门，低声道：

“所以，我们这些在外面的人，对于这次魔潮，实际上已经没有什么办法了啊……”

白狮吾郎无话可说。

“东大那支探索队，已经去进行‘门扉’的二次挑战了吗？”

老人忽然问。

“是的，他们在两小时前就已经进入了‘门扉’……只是目前还没有消息。”

白狮吾郎回答。

“吾郎啊。”

“在！”

“我们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迷宫中那些，仍然愿意为了东樱的人民和国家安全、去拼死挑战‘门扉’的勇士了，是不是？”

“这……”

“在外面的人靠不住，是因为留在外面的人，都是不敢真正进入迷宫去面对生死的畏缩者吧。”

九条熏淡淡的说，“包括老朽，也是如此。”

“魔物很可怕，迷宫很可怕，所以大多数人，都不敢去冒死探索迷宫……再说，在这个时代，总能找到一份日薪不错的工作，何必去冒险呢，是不是？

就算不大富大贵也没关系，反正只要舒服的活着就好了。

老朽想，大多数人，都是这么想的吧。”

“结果，事到临头，这些沉溺于平和安全的人，却只能哀哀等死。”

“反而是那些为了赚钱、为了满足无底欲望而奋力一搏、勇敢投身进迷宫的家伙，却还能活的更久，甚至可能，掌握、决定着你我的未来。”

“呵呵，如今的东樱……是多么的可悲啊。”

“哈哈，哈哈哈哈——”

九条熏说到这不自禁的哈哈大笑起来。

迷宫门的鲜红光芒倒映在他苍老的脸上，显得如此可怖。

老者的眼中同样倒映着那片红光。

宛如火焰！

而在一旁呆呆看着的白狮吾郎，在这一刻忽然想到一个词。

“天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