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福寿巷 (三更 今日6k)
车外上了年纪的车把式,正恭敬垂首立在了一旁,拿着鞭杆轻敲轼木震动车厢,见他出来连忙停下。
张淮生环顾一周,马车已停在了一条宽阔大道边,面前正是一个幽深的巷口。
宽度近丈,能容马车出入,在这南城算得上很宽敞了。
巷中石子铺路,干净整洁。
两侧人家几乎户户都有庭院树,桂花、柿子、石榴树、梅树等等不一而足。
只是今日清明,巷中好几户人家门口都插上了柳枝,以辟邪驱鬼。
但这正是他上次来过的福寿巷。
雪儿买的房子就在北边第六家。
而这条贯穿南北的大街似乎叫“司前街”来着。
此处靠近街尾,没有街头那么繁华,但正适合居住。
张淮生这次极尽目力,终于瞧清了数里外的大道尽头处,那座公署的匾额。
其上灵光熠熠,正题着“南城兵马司”五个遒劲大字。
黑漆大门巍然屹立,上嵌金色门钉,更显庄重威严。
门前一对青灰石鼓,其下是一层三级台阶。
台阶左右各蹲坐一只狻猊,形似狮子,头生弯曲独角,体覆龙鳞,正吞吐烟云,睥睨天下。
那眼睛炯炯有神,似乎轻眨了一下,仿佛能看穿人心。
张淮生吓了一跳,等定睛再看时,那分明又是一对栩栩如生的石雕了。
“原来这司前街就在这南城兵马司眼皮底下,哪怕走了水,也会比其他地方更快被扑灭,雪儿真是有心了。”
心中生起丝丝愧疚,又转瞬即逝。
他轻咳一声,收回了目光,和声询问着一旁头发花白的车夫:
“老丈,不知您这马车可愿出让?”
车把式心里一喜:
“嘿,老头子的眼光果然没差,美妇少年,干柴烈火,那烧得叫一个旺啊!”
他头垂得更低了些,沙着嗓子道:
“俺这马车买来的时候花了俺一千四百八十两,大人看着给些就是了。”
“淳朴又精明的劳动人民啊!”
张淮生莞尔一笑,痛快地数出两千两银票,递了过去:
“老丈点点,不够我再加些。”
车把式颤着双手接过,他一点说着“够了,够了!不用点,不用点”,一边飞快地过了一遍,整个人已是欣喜若狂。
“两千两!这幽云谷的执事可真大方!”
张淮生看得分明,也不点破,又指着前方那粗壮的马儿问道:
“老丈这马儿训得温顺听话,不知是否出让?”
车把式有些为难地道:
“这紫骝马儿才4、5个年头,俺训了好些日子才训出些模样来...”
既然如此,张淮生自不会强人所难,随意道:
“那老丈把马儿牵走吧,这马车我等下拖回家中。”
车把式“哎”了一声,也不多问。
熟练地从车底取出“X”形支架,然后卸马解套。
张淮生帮忙抬起车厢,平稳地放到支架上。
车把式行了一礼,欢天喜地地牵着紫骝马直奔车行去了。
张淮生敲了敲车轼,车门被推开一线,露出半张艳丽面庞。
金婉蓉轻眨眼睛,轻声恼道:
“小弟你是属狗的吗,都肿起来了。
姐姐的唇本来就很不薄的,这可让吾怎么见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嘟起红唇,果然更显丰满红润。
婉蓉姐这样确实太过魅惑诱人,张淮生虽然更加心痒,但却不好让外人瞧见的。
他试探性地提议:“要不婉蓉姐罩个面纱?”
金婉蓉眼珠一转,哼了一声,闭上了车门:
“那姐姐换身女装,男装却不好戴的。”
张淮生自无不可,只希望婉蓉姐能快些,不然万一碰到了父母出门,那...
等等,这脚步声,很是熟悉。
北边,第五家还是第六家?
张淮生一边想着,一边目光转到巷中。
一富态男子正打开榆木大门,拎着火钳出来,在门口画了一个缺口圆形。
等他一抬头看向巷口,准备念念有词、招引祖宗亡魂的时候,便瞅见正讪讪而笑的蓝衣青年。
他揉揉眼睛,惊喜地叫了一声,拎着火钳就往门里跑:
“夫人,夫人!生儿回来了!”
张母的声音由内而外,迅速到了门口:
“哪儿呢,哪儿呢,这幽云谷到平阳城可不少路的...”
中年女子率先迈出大门,急切地望了过来,正对上那熟悉的笑脸。
“娘!孩儿回来了!”
“哎,哎,回来好啊!”
张母目光中满是惊喜,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她一边张罗,一边往外奔来:
“吴妈,我家孩儿回来了,今日晚饭整治得丰盛些!吴伯,快快帮生儿把马车赶进院子。”
张父笑眯眯地追在了后面。
张淮生心里一咯噔,笑容有些变形起来。
他忙迎了上去,一左一右搀住二老,就往家中行去。
“爹,娘你们且回家中安坐,这马车孩儿自己来便是。”
张母有些担忧,扭头看着巷口:
“生儿,马车放那儿怕...”
车门嘎吱一响,向外推开,一个戴帷帽,挽高髻,着淡蓝襦裙的丰盈女子矮身钻了出来。
等她站定,环顾一圈:
“小弟,为何不等姐...”
金婉蓉正想让小弟欣赏她的女装模样,谁料一转首就看到了母慈子孝的一幕,立时呆愣在了原地。
她从未见过公婆,过往几十年的经验也没法告诉她,该如何处理眼前境遇。
张母啪得一声拍开张淮生的手,揪住他的耳朵,低声问道:
“这是谁家女子,怎得从你马车上下来?”
张淮生放开耳部气血,弯下腰来,好让张母揪得更顺手些。
他期期艾艾地道:“呃,这...此事有些一言难尽...”
心里很是纳闷,这婉蓉姐换衣服也太快了吧。
张母见他支支吾吾地模样,很不满意:
“那就长话短说,生儿你和她什么关系?”
张淮生瞧了一眼立在车旁的婉蓉姐,哪怕搁着一层纱帷,也能看出她的紧张与期待。
他只好道:“就是母亲想得那般关系了。”
金婉蓉听得清楚,面上霎时红晕一片,但心里悄悄哼了一声,这小弟可真滑头!
张母“哎呦”一声把他甩开,迎了上去拉起金婉蓉的手:
“好姑娘,一路劳累了吧,快进屋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