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神通【均天地】（6k字大章）
张淮生恭声应下，面无异色。
苏岳轻哼一声，两道长长气流从鼻孔呼出，顺着身躯蔓延到脚下，相互交织盘绕，搭建成一座青色莲台，托举着他向外飞去。
看着苏岳这青莲红袍，御风而行的潇洒姿态，有了青云剑的张淮生有些得陇望蜀。
“臭肺魄果然不愧是上二魄！纳气入肺，再用臭肺魄将其炼化，便能如臂使指，随意塑形，操之无碍。”
“仙师的【御风术】是以法力号令天地灵气，虽说大相径庭，但效果看起来一般无二啊。”
“而且师父说，这等被臭肺魄炼化过的气体，仙师的【御风术】甚至无法操控，这岂不是与仙师分庭抗礼？”
思索间，殿门自动开启，又自动关闭，张淮生只看到一道一闪而逝的黑袍身影。
“又是此人！”
他心中一动，【沸血】开启，更强几分的感知，隔着本该绝音的殿门，将殿外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一个温和男声开口问道：
“苏老，已经半月了！令徒还没开魄吗？开了魄可是要重新定等的！”
苏岳语气很是不耐：
“唐科丞，你密谍科就这般缺人手，非得盯着我的五徒弟？”
男声低声道：
“苏老，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这事是我族爷爷月前打过招呼的，此人一来就派他前往雨澜县。”
“唐监事？！”
“正是正是，还请苏老配合。”
“好说，唐科丞你拿出监事调令，老夫绝无二话！”
“苏老，你...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反正从未有仙师跟老夫交代过此事，老夫不过公事公办罢了。”
“苏老，三思啊！耽误了监事的大事，您也担待不起啊！”
“欸，唐科丞你可莫要乱讲！老夫哪敢如此？只是你虽是监事的族人，也不能空口白话就让老夫违了谷中规矩吧。”
“...苏老，你在怀疑我假传旨意？”
“老夫不敢。”
“苏老啊，左右不过一新收的徒弟罢了，实无必要...”
“且住，唐科丞。老夫也劝你一句，这些都是仙师之间的纠缠，你也实无必要掺和进去。”
“这...我也是职责所在啊，还请苏老帮帮忙，不然监事那边须不好交待！”
“老夫爱莫能助，唐科丞请回吧。”
“哎，苏老你好自为之。”
唐科丞甩袖而去，苏岳冷哼一声回了大殿，两人再次不欢而散。
殿中张淮生听得清清楚楚，心如潮涌、难以平静。
半月前那唐科丞已来过一次，打着密谍科缺人的名义过来要人。
师父用那份定等文书将他打发走了。
这次对方再也不遮遮掩掩，直接搬出了一尊大佛来。
监事，那是比雪儿还要高一级的仙师了，实力、权力应该都要高些。
但师父仍替他挡了回去。
不论师父收徒是出于何等目的，这半月来每日帮他锻体六个时辰，又不限量供给养元丹，还默默帮他挡了两次黑手。
此恩此情，如师如父。
张淮生只能感篆五中，容后再报了。
苏岳回到了殿中，面上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出去溜了个弯。
趁着张淮生恢复身躯疲劳，他继续讲着昨日未完的课程。
张淮生不好暴露了自己异于常人的【感知】，不好多问，认认真真地听起课来。
“昨日为师讲到，《玄灵炼魄功》为何有人精益求精，为何有人却不求甚解。”
“《玄灵炼魄功》本是极品胎息功法，能走108经脉的大周天之数，理论上胎息一层圆满的魄力加持，合该增9倍肉身之力！”
“但为师翻阅谷内史书，最早的一批执事，近乎人人大周天。
但后来一代不如一代，到了近代，能成大周天者百不存一，大多数人胎息一层圆满的魄力都不到千钧。”
“道基长老有感于此，遂在数百年前，修订了《玄灵炼魄功》，又以神通为凭，均魄力，恒天赋，损有余而奉不足！”
“故而现在的执事不论炼身如何，初入胎息，魄力都是加持千钧，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这意思是虽然自己炼身得了500钧【力量】，若是能再修成108大周天，魄力本该能增4500钧力，但现在多余的魄力都不见了？只给自己留下了加持千钧的魄力？
张淮生心头卷起了惊涛骇浪。
这《玄灵炼魄功》竟有如此后门？莫非因为是魔门功法的缘故？！
又到底是何神通，会如此霸道？
自己辛辛苦苦修出的魄力竟要被神通拿去扶贫？!
不对，不对，如此这般，大家都躺平摆烂，岂不是连千钧之力都要维持不住了？
这样对谷中又有何好处呢？
这不合逻辑啊！
他心中疑窦丛生，一时难以置信，不由抬头望向了师父。
苏岳抚须而笑，一脸神神秘秘。
“师父，弟子觉得此中有些不对。”
“哦，哪里不对？”
“【均魄力】也改变不了执事江河日下的状况，...谷中为何要如此作为呢？”
“呵呵，你可知，在那之前，执事多是七姓子弟；
在那之后，谷中大开山门，从清河府吸纳良家子弟授予功法，准其修成执事。
要知道哪怕是千钧之力，在谷外也是备受追捧啊！”
张淮生这才豁然开朗，那这【均魄力】的改革就同时符合了七姓仙师和师徒一脉双方的利益。
既挽救了七姓执事的颓势，也扩大了师徒一脉的势力，同时对谷中也有裨益。
而在那之前，“大开山门”的改革必然阻力重重！
但是他还有一个疑问：
“师父，那又该如何保证，有人愿意辛勤修炼，为他人作嫁衣呢？”
“问得好！谷中有三点举措：
第一，若能炼身之极，【力量】达到八千斤，可以改修原版《玄灵炼魄功》，不受神通所制；
第二，赏罚！魄力不够千钧的执事，每少一份，都要缴纳对应的【魄税】；
魄力超过千钧的执事，每多一份，每月也都有赏赐发下。”
第三，外姓执事，不修够魄力，终身不得突破到下一境。
如此，想要打破樊笼或者财力稍欠的执事，自然要精益求精；至于其他的，得过且过的庸碌之辈罢了，不值一提！”
张淮生这才放下心来。
这样说来，第一条让天赋异禀者可以脱离牢笼，自己也就不用扶贫了；
第二条，等于是道基仙师以神通搭建了一个平台，将谷内执事的魄力作为商品摆上了货架，借用魄力者交了租金，借出魄力者收了租金；
至于第三条，则是个兜底条款，同时也限制了外姓执事的整体势力。
他稍稍窥见了这其中利益、权谋的冰山一角，但这些和他已经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了。
张淮生心头一动，又想起来雪儿传授《玄灵炼魄功》时所说，这是她亲手抄录的，与她自己修行的一般无二。
如此说来，他一开始修炼的便是原版功法了。
那没事了，害得他白白担心，原来关系户竟如此豪横！
他心头一乐，表情从容起来。
苏岳笑道：
“好小子！心性不错！为师当日得知此事，是恨不得立马改修了功法，我辈修行岂是为了给那庸碌之徒来作嫁衣的？”
“哎，我也想直接告诉师父修的是原版功法，只是怕给雪儿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算了，且去过一遍明路吧，日后也少些纠缠！”
张淮生不好多说，又好奇地问了一句：
“师父可知，这神通何名？”
苏岳神色莫名地看了他一眼，抬头仰望。
张淮生忙也跟着看去，只见得穹顶深深，光影斑斓。
苏岳语气幽幽：
“为师开得臭肺魄后，方才得知，此神通名为【均天地】，至于其他，不可问，不可说。”
这等气魄囊天括地...绝不止【均魄力】一种功效！
张淮生心有明悟，闭口不言。
苏岳轻轻颔首，接着说道：
“虽说为师也负责定等之事，但原版功法还得去通过传功殿的定等，才可领阅。徒儿你先好生恢复，待会为师陪你去传功殿走上一遭。”
张淮生点头应下，感受了下身躯疲劳值，在养分滋润下，大约还需要半个时辰才能恢复完全。
“恢复好了便叫醒为师!人老了，且补个觉去!”
苏岳摆摆手，打了个哈欠，又回到他那塌上安眠。
随着他呼吸吞吐，殿内道道气流浮生，宛如波光流动。
静滞了一息后，风儿喧嚣，气流恣肆，于殿中欢快地奔腾起来。
从地面到穹顶，从梁柱到书架，都陷入了风的海洋。
仿佛巨兽安眠后，体内的小精灵偷偷溜出来撒欢。
张淮生对此见怪不怪，唤出金章瞧了一眼，上面比起半月前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章主：张淮生】
......
【技艺:玄灵炼魄功（小成）】
【进度：606/800】
【效用:心随念动，魄随意转。】
【孕魄进度：9/100】
......
【技艺：读书（精通）】
【进度：13/1600】
【效用：博览群书，推陈出新】
【《道德会元经》--研读进度（98/100）】
......
【技艺：指剑法•插秧（小成）】
【进度：112/400】
【效用：分土裂石】
......
【技艺：指剑法•弄潮（小成）】
【进度：67/400】
【效用：腾水驾浪】
......
【读书】成了他第一个精通级的技艺，【博览群书，推陈出新】全盘继承了【书读百遍，其义自见】的效果。
并且可以在臻至著者当时境界之后，或继续著者未竟之意、或开创新的方向进行推演。
只是颇为消耗能量，他只稍稍推演研读完全的【魄印诀】，便飞速消耗完了一枚养元丹。
吓得他赶紧停下来推演。
用不起，根本用不起！
而【玄灵炼魄功】在这些时日炼身与孕魄齐修的情况下，小成的进度也已经积攒了一大半。
如此他才能在半月里提升了50%体魄，又维持孕魄进度不退！
随着【指剑法•插秧】进度的提升，剑劲之力达于万斤，能发挥出六成五的【力量】来。
【指剑法•弄潮】也突破了小成，能发挥出六成的【力量】了。
【腾水驾浪】，按照金章传来的信息，可以入水不沉，蹈海不覆，驭波驾浪，如履平地。
他只敢在家中澡盆一试，【腾水驾浪】之后确实能坐水不沉，还能兴起水波，端立潮头。
说起来，这金章好像随着他实力提升，也有所进化。
各种效用除了名字，也会传递出信息来，解释一二。
而且【章主：张淮生】下面空白处，近日毫光持续绽放，似乎在其中酝酿些什么。
半个时辰后，张淮生诵完一遍《道德会元经》，【读书】进度涨了几点，虽然研读进度还是98/100，但心中经验比小成时来得更多更猛。
他隐隐有感，功成之日不远了！
张淮生舒展身躯，轻轻弹起。
殿中欢快奔腾的气流似受惊了一般，纷纷缩回了榻上老者的口鼻之中。
苏岳咂咂嘴，翻身起床，虽睡得有些意犹未尽，但还是徒儿的定等更加重要些。
张淮生见他老人家迷迷瞪瞪，似乎没睡醒，便道：
“弟子传功殿也是去过的，自己走上一遭就行了。”
苏岳闻言立马跳了起来，一下子清醒无比，斩钉截铁道：
“为师清醒得很，走吧！”
话音未落，他便一马当先飘出了门。
“师父人太好了！比我都还急一些！”
张淮生体会到了师父拳拳爱护之心，深受感动，连忙御剑跟上。
楼外，春色明媚，遁光如织。
张淮生跟在苏岳身后，享受了一番众人目光的洗礼。
“见过苏老！”
“苏老公务繁忙啊！”
“这便是苏老的高徒了吗？真是相貌堂堂！”
......
不管是路过靖魔峰办事的，还是靖魔峰内的执事，看到苏岳，好多主动上前问好，攀谈几句。
张淮生面上挂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隐隐有些僵硬。
直到苏岳打发走了热情的各司执事，加速升空，才清净了下来。
张淮生忙御剑跟上。
“师父，你的人缘真好！”
苏岳呵呵一笑：
“臭小子话里有话啊。除了仙师高高在上，我等执事再强，两甲子后也不过黄土一抔。
为师我若孓然一身也就罢了，现在就不得不为了你们五个，还有家中子嗣考虑下了。”
张淮生有些感动、惭愧：“师父，我...”
苏岳摆摆手：“为师自然也是有些私心的，还指望着你们五个呢...”
两道遁光划过天际，直往西北方向去了。
谍报司七楼一间殿内，琉璃窗后，唐科丞负手北望，眼神古井无波。
在他身后，一面皮白皙的青年书生躬身而立，赫然是高志行其人。
良久，唐科丞幽幽开口：
“高小子，你也看到了，苏老可是对他这个徒弟宝贝得紧啊。”
高志行面皮抽动，忙道：
“是，给唐科丞添麻烦了，那这事...”
“事儿自是要办的，只是区区小事也不好再去监事面前叨扰，你说呢？”
“是，是，唐科丞说得在理。”
“且等等吧，等那小子开魄，我请上几位科丞前去观礼定等，到时候把他从定等科提溜出来便是了。”
“这...敢问唐科丞，不能请科首出面吗？”
唐科丞掂了掂手中突然多出的袋子，里面哗啦作响。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声音也和煦了许多：
“也不是不行，你也知道，科首居于山腰，这一来一回颇耗时日...”
高志行立马反应过来，又掏出一个袋子，恭敬递上：
“是极是极，有劳唐科丞了！”
唐科丞微一掂量，手腕一翻，两袋灵石便消失不见。
他转过身形，满面春风道：
“高执事客气了，明时，快快奉茶。”
书桌旁一个身影愣了一下，起身出去了。
高志行连忙推辞：“唐科丞公务繁忙，在下不敢再多打扰，这便请辞回去向梅执事复命。”
唐科丞笑意更浓，随口挽留了几句，最后还是道：
“既如此，高执事慢行，明时替我送送。”
那身影自殿外转进，领着高志行出去了。
到了门口，高志行朝着那面如敷粉，唇若涂脂的高挑男子一礼：
“欧兄，还请止步。”
不待回复，自御起金铃破空而去。
欧明时桃花眼中顿时蒙上一层薄霜，俏脸上满是阴翳，微一顿足，转身回去了。
他刚刚合拢殿门，就被一双大手扯住。
火热的气息喷吐在他的脖颈处。
“今日发了些利市，明时来与我同乐一番。”
他【白玉真气】稍稍用起，便一触即溃，毫无反抗之力地落入一宽广怀抱。
欧明时无奈俯过身形，任由身后那人施为，神色木然，不吭不响。
只那桃花眸的深处闪过丝丝痛楚和难以掩饰的恨意。
......
苏岳一到传功殿，便领着张淮生熟门熟路地往里行去。
还没到地方，便是一阵大笑：
“周老头，死了没？没死也不出来迎一迎？”
一间殿门“哐”地打开，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了出来：
“老苏头，你都没死，我周某人怎敢先走一步？迎，迎你个头，快滚进来！”
苏岳也不在意，笑呵呵地飘了进去，张淮生连忙大步跟上。
一进殿，便见到一个珠光宝气，红袍流光的矮胖老者，正在与师父对峙。
其眉头紧锁，双目圆睁，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
两人之间，风刀、风剑、风枪...诸般兵器塑形而出，当空交击，不断发出“砰砰”的气爆声。
剑尖微抖，似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刀光闪动，其轨迹玄妙，出人意表；
枪影横空，如仙人挥毫，自然脱俗。
......
“这些最少都是精通级的战技！”
张淮生看得目眩神迷，脑门热气腾腾，心中隐隐有经验滋生。
三息之后，百般武器只剩下苏岳这边半把断刀，其余皆溃散成气流，在殿中掀起一阵旋风，卷起浮尘、灰烬飞出殿外。
苏岳咧开嘴角，哈哈大笑，抓住那把断刀，在对方面前来回挥舞，反复横跳。
“周老头，你到底行不行啊，叫一声苏兄，下次我让你一把刀如何？”
矮胖老者额头青筋直跳，双拳紧攥，咯吱作响。
张淮生看得都替师父担心，这肯定要挨揍了吧。
矮胖老者长长呼出一口气，松开双拳，哼哼道：
“一壶仙人酿。”
“成交！”
苏岳心满意足散去断刃，回头道：
“徒儿过来见过周科丞，今日之事可莫要外传，损了周科丞的威名！”
最后两字被着重强调。
张淮生心头一跳，师父你这不是在坑徒弟吗？
他赶紧上前拜见：
“小子张淮生，见过周老！师父常常提起您老人家，今日有幸得见，方知闻名不如见面。”
姿态恭谨，言语真诚，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来。
苏岳看得牙酸，老夫提起过周老头吗？好像是提起过...
矮胖老者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露出笑颜：
“不错，英姿勃发，仪表堂堂，是个好孩子！比你师父强太多了！”
苏岳也不在意，反而得意道:
“这说明啥？说明老夫的眼光好！若是弟子不如师，老夫何苦收徒。”
矮胖老者连连点头：
“老周头说得不错，弟子就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眼光也是不错，可惜...”
苏岳心里一哼，来了来了!
“可惜老夫的眼光还是稍胜一筹啊！”
矮胖老者面容得意，语气自然，仿佛说得是一个公认的事实。
不待苏岳反驳，他招招手道：
“好孩子，上前来！老夫这作师伯的也没些准备，你且上来挑上一件，权当见面礼了。”
苏岳不满道：“什么师伯，明明是师叔！徒儿莫要与你周师叔客气，今日就当宰大户了。”
张淮生哪里敢应，他佯装啥也没听到，到了矮胖老者跟前。
矮胖老者从腰间解下金丝镶玉锦囊，随手摸出一堆宝材来。
一边摸，一边说道：
“看看把孩子苦成什么样了，周身上下就一把剑器还算凑合。
这一套行头都是谷中发的便宜货啊，薄薄一层，有个甚用。
咱不说弄一套法器，也得用上好材料打一套顶尖凡器吧。
出谷行走才能不坠威风不是？！”
一番话含沙射影，轮到苏岳青筋直跳了。
张淮生忙解释道：
“周老有所不知！师父待我恩重如山，小子光养元丹就吃了师父200多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