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女尊（16）

清平连忙噤了声，跟着出了宫门。

来到商街，街上行走的大多数是不同年纪的女人，有蓬头小孩在人群间嬉戏打闹，也有戴着幕篱出行的男子。

熙熙攘攘人来人往，衣饰有华贵有简朴，都在为生活奔波，没有惊慌没有焦虑，磁场平稳，是生活在安定环境中的人。

时值暑夏，街上的人都穿着清凉，与女子的不拘小节相比，男子都是用轻薄透气的布料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节手腕。

席玉觉得这个世界还是挺不错的，女子当权，同性地位虽高，异性地位也没有过于低下。

虽然受言行举止的约束，但仍可以出门，可以与外人说话交流。

不像自己之前经历过的一些世界，男子当权，女子连门都不能出，露肤于外人前便是失节，对异性的压迫苛责已经到了畸形变态的程度。

席玉买了些东西，一路走到了生活区。

人有高低贵贱之分，富贵人的住所都是高墙深户，青石铺成路，宽敞整洁。

富人区没什么好看的，席玉转身，来到了贫民居住的地方。

这里的环境明显差了很多，家境贫寒的人挤在狭小的屋子里，时刻都能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资源和别人争吵。

不停有小孩跑出来，远远站在一边，眼巴巴的看着衣着富贵的席玉二人。

席玉心里钻出一股酸涩，那是来自原身的情感。

君子仁心，见人之厄则矜制之，于仁也柔，于义也刚。

若能不忘本心，假以时日，原身必定会是一位开创盛世的帝王。

席玉把在集市上买的吃食全部分发给了远处谨慎又渴望的小孩们，带着清平又返回了商街，寻了处茶楼，吃茶听书。

说书人醒木一敲，环顾四周，满场寂静下来，绘声绘色的说了定场诗后，表情变得夸张生动，吊足了听客们的胃口，神神秘秘的道：“今天，我就讲一回郎君绝色思良姻，天女动心惹凡尘的故事，诸位且静静来听。”

清平眼珠一转，目光就飘到席玉身上，轻声问道：“主子，奴婢听着，怎么感觉有些熟悉呢？”

席玉道：“先听。”

天女不问世事，高洁清净，尘世间的郎君才貌双绝，芳名远扬，传到了天上。

天女一朝落水，竟开了情窍，入了凡尘，一心追随郎君，有情人终成眷属。

剧情很俗套，也很熟悉。

正是由明晞和柳文景的流言逸事改编而成的故事。

席玉感觉很无聊，还以为能听到什么奇闻怪事，或者市井传言，没想到尽是些桃色绯闻。

出了茶楼，又逛了一圈后，两个人溜溜哒哒回宫了。

席玉出宫单纯的只是闲了，为了解解闷，但清平脑补了一堆东西，看席玉的眼神都带着一种诡异的心疼和崇拜，一回到东宫，就立马张罗着给席玉做甜点去了。

有甜点吃，席玉根本不在意清平脑补了什么，

回到寝殿长舒一口气，席玉直挺挺倒回了床上。

人真是个复杂的生物，明明弱小得只能存活在小世界里，却拥有如此丰富的情感，和坚强不息的勇气。

同样的生存环境，又能造就出完全不同的人。

信仰，忠诚，道德，仁义，欲望。

席玉不理解人的情感。

她做过许多任务，人们不断对她产生情感，有惧怕的，有依赖的，有爱慕的。

尽管经历过这么多的情感，席玉仍然分辨不清，人们对她的情感，是出自于对原身的地位财富和容貌，还是仅仅只是对她。

每次想到这些时，席玉就感觉到一种巨大的荒谬。

按照她们的说法，感情是源于日常的相处和了解。

这样说来，与她们相处过的，和她们产生感情的，分明都是之前的原身。

她们又说，是因为之后的改变。

但这就更没有道理了，她们甚至没有见过自己的真容，不知道自己的经历。

所谓的情感，完全是建立在原身的基础上，崩塌再重建。

席玉闭上眼，想起之前曾在一次任务结束后，带着一个人回到了自己的虚空。

时间过去太久了，那时的自己还不懂怎么做任务，在小世界里横冲直撞，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于是就被缠上了。

那个人是个呆子，每天都捧着书，一心追求大道。

席玉觉得好奇，追问她什么是大道，她沉思了一会儿，回答道：“大道，也许就是世界的真相吧。”

席玉瞬间没了兴趣，说道：“世界有什么真相，虚空里那么多世界，每弹指间就有世界诞生，也会有世界破碎，破碎的世界消融在虚空里，恒久等待下一次的诞生。这么说来，唯一的真相，就是生了死，死了生呗。”

席玉已经记不清她的样子了，但仍还记得，自己提起无穷尽的虚空时，她骤然亮起的眼睛。

从那天起，她就缠上了自己，每天追问自己关于虚空的事。

席玉不耐烦，随口承诺她可以带她去亲眼看看虚空。

后来，任务完成，席玉如约带着她回到了虚空。

结果，就在出小世界的刹那间，那个人的身体就已经湮没，甚至没有在虚空留下一丝痕迹。

人类脆弱的身体完全无法在虚空中出现，那个人没想到，席玉更没想到。

席玉傻了眼，迅速出手，也只来得及笼起了她虚弱得快要逸散的灵魂。

看着手中失去神智的透明灵魂，席玉无法，挑了个小世界把她送进去蕴养，至此，已经过去了不知多久。

而席玉再也没有向人类透露过任何关于虚空的事。

席玉闭着眼想，这就是人类书中的吃一堑，长一智。

果然，世间的道理都是通用的，智慧这种东西，不分生物。

可惜的是，不分生物，但分人。

席玉想起自己做过的任务，都做过那么多次任务了，就没几次是能不遇到奇葩的。

一想起来就忍不住想翻白眼。

清平走进来时，就看到席玉斜躺在床上闭眼皱眉的表情。

清平：“唉……”

简直不敢想自家殿下这几天受了多少委屈。

清平凑过去，声音轻柔，小心翼翼的问：“殿下，奴婢把珍珠圆子端过来了，配了蜜汁翠玉糕和山楂玫瑰饮，您要尝尝吗？”

席玉唰的一下睁眼，嘴角扬起，露出一个笑脸：“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