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春的序曲
我就这样等春来，春也在等我来。
——题记
我常常想着，是月亮照在了天地间赋予了这黑暗的无边无际的天地光亮。我曾经将一束日光捧在手上，给予了一个人。在人间的数十年，我尝试过爱情，也有过婚姻。他们因为美丽爱我，也只因为美丽而爱我。我的美丽令他们心动，也只有美丽令他们心动。而后，我慢慢的苍老，我们的爱一日不复一日，直到最后，生活的拮据抹杀了我们最后的一丝感情。
我从此不敢再爱。
我的自私，他的自私，最开始的时候，我们甚至愿意为了彼此去死，可是到了最后，却恨不得对方去死。
垂垂老矣之时，他说：“如果重来一世，可以的话，我一定不会选择你。”
我施法术，给予他重回时光的机会。
他又一次选择了我。
我赢了吗？不是，因为我只是那时候最好的选择。我们不完美，我们从不拥有完美性格，所以我们对对方吹毛求疵，所以我们把最坏的脾气给了对方。
可惜，像他这样聪明的人，他从不会选错。
若虚海地处极南，靠着云涯，凡人不得靠近，也仙人也因着浣花神的诅咒，不得靠近。总之，是个不得靠近。
可我却看到了活物，是一群群的人，他们没有法术护体，被若虚海腐蚀了灵智，空有一副躯壳，没有灵魂，没有意识，他们犹如傀儡一般日日夜夜的走在若虚海之上。
这海上唯一在行动的只有一叶扁舟，孤舟行在海上，我亦如孤舟一般行于海上。
孤舟有人，一老翁于孤舟之上。
他言：“行于此，便再无回头之路。”
我言：“可曾有人成功过。”
他言：“例外之事，古今皆有。这世间，有天才，又蠢才，更多的是庸庸碌碌的人。”
老翁言：“可曾想过死后之事？”
我言：“我死后，我的至亲之人会痛哭三年，三年之后，他们便会忘记我。我死后，恨我之人会畅快不已，三年之后，他们也会忘记我。我死后，我的挚爱之人会害怕，会恐惧，三年之后他们也会忘了我。”
他言：“你死后谁来替你？”
我言：“我早已离家十几载，狐族英杰世代出，我的母亲已经有了其他的子女，我的父亲早已战死于保护狐族的战争之中。我的挚爱会寻找下一个挚爱，山川之中，岁月之中，都会忘记我。”
他言：“世间从没有是非对错而言，狼吃羊，羊吃草。曾经我载过一个少年，他因世事所逼迫，想要灭世，他有罪。可是当他的一生展现在我眼前之时，我又觉得他无罪。”
我言：“世事艰难，我见过一位姑娘，她问我，难道她一生出来就是妓女吗？我还见过一位少年，流离半生，从生到死，从未被真心对待过。”
他言：“既然世事如此，你为何要长出来一颗心，不如就这样无悲无喜，你的一生都不会拥有愁苦。
我言：“可是，我有，我拥有父母对儿女的情感，挚友之情，男女之情，我都拥有，我除了没有一颗心，我什么都有。一颗心从来都不重要，从前的我错了。我以为先有心，才会有爱，可是是先有了爱，才能有心。”
他言：“你通过了。世人都以为，若虚海之下都是虚无，他们因此害怕，被害怕腐蚀了心智，变成如傀儡一般。”
我言：“多谢尊者。”
他言：“我不过是一个游离于天外之间的魂魄而已。”
顺利的进了神女在海底的居所，与其说是居所，不如说是琉璃瓦罩的一层。
我走进宫殿，看到屏风，一位公子坐在里面，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余洱，你……终于来了。”
是殷曲，是陪伴了我许久的殷曲，也是最恨我的殷曲。
“你终究还是活成了我不喜欢的样子。”
“殷曲，你到底有何目的？如此的苦心孤诣，你被囚于若虚海，身上被缚以枷锁，我如今已经感受不到你的生息了。”
“并非是我，是前世的宿缘，是今生的纠葛。你应该也是依稀想起来些，你从未去过海边，却总是做关于海的梦。你有神力附体。这神力源于浣花神，你就是她，她是你的前世。”
“我早已经不是活物了。”
“余洱你知道吗？我是一个活了很久很久的人，我的魂魄记忆不会消失。我有的时候是皇帝，有的时候是臣子，有的时候是妓女，有的时候又是顽童。太痛苦了啊，我日日夜夜的都在痛苦，我有的时候被人抽筋拔骨，有的时候被人千刀万剐，有的时候被人玩弄致死。你入过浮生梦之中，你可知这天底下不止有一个迎春，这天底下也不止有一个饱受战乱之苦的人。我死了一百万次，我痛苦了一百万次。”
“这若虚海之下是无尽的深渊，浣花神镇守在此，而我则要灭世。既然这世间让人痛苦，我便要让这痛苦的根源彻底的消除。”
“余洱，我陪了你很久。彼目的魂魄和身体，早已随着浣花神一起毁灭。，她在这海底，夜夜无梦。只希望，人间有爱。”
他逐渐的疯狂，一寸寸的头发化为雪白：“为何你偏偏长出了这么一颗心，为什么，如果你继续在人世煎熬，你痛苦，你绝望，当你走到若虚海之时，若虚海便会破除封印，从此世间归于寂无。”
我言：“可是我从不会痛苦与绝望，浮生梦之中，我感知到了无尽的善意，买药的大夫，善良的卖货郎，为迎春奔走的人们。纵使这世间有百般的不如意，可是这世间真的有爱。进入若虚海之后，我感受到了无比平静，我感受到了浣花神对这世间的爱。浣花神的死从来不是因为男女情爱，而是为了阻止你，守护这个世间。”
“神女之爱，爱苍生，爱一人。”
“殷曲，我看到了，在海底燃起的火焰，浣花神为你抓来的萤火虫，开遍云涯的鲜花。你有过爱的，很多很多的爱。”
所以，她一直想要拯救你。
“咳咳……咳咳。”屏风里的咳嗽声断断续续的，殷曲支撑不了多久了。
“你是我爱护长大的孩子，可是对不起，我也利用了你，利用了浣花神的爱，我利用了可利用的一切。”
他伸出手来，手上是一朵神浣花，“曾经，神浣花开遍了云崖。如今，只剩海底这一支了。你说得对，我确实有过的。可是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了。”
“世……事……无……常。”
瞬间，他衰老了，宛如七八十岁的老翁，又瞬间，成了灰。
我眼角有泪划过。琉璃瓦破碎，我赶紧逃了出来，奔向了陆地。
世事无常，终究是事与愿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