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红狮与白狮
索菲亚傲娇地哼了一声：“您还记得有女儿啊？我以为您早忘了。”
狄拉赫叹息道：“当年确实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女，但……”
“行了。”索菲亚打断道，“这个你已经解释一千遍了，再说第一千零一遍也没法让母亲活过来。我现在只想知道，乌尔班所做的那些事，真的是你指使的？”
狄拉赫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索菲亚，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叫守夜人么？”
“因为邪恶在黑夜之中最猖狂，所以需要我们守护帝国的黑夜。”
“没错。但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
“因为我们所做的一些事情，只能在黑夜中进行，见不得光明啊。”
索菲亚眉头一挑：“这是什么话？我们是光辉之主的战士，为信仰而战，为正义而战，怎么见不得光了？”
“有时候，需要比邪恶更邪恶，才能战胜邪恶。”狄拉赫道，“这是异端审判所第七任审判长说过的话。”
索菲亚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狄拉赫道：“你一定很疑惑，我为什么要保护史蒂芬·暮顿吧？”
“是的。”
“三百年前的那场‘红狮与白狮之争’你还记得么？”
“那场争夺西境公爵继承权的战争？”索菲亚回忆起这段遥远的历史，忽然发现，当时的西境公爵面对的继承人问题，竟与此时伯恩男爵如此相似。
那时的西境公爵也没有儿子，其合法后裔只有一个女儿卡琳娜·莱因哈特，但同时公爵还有个弟弟威尔斯·莱因哈特。
关于这两人究竟谁该继承公爵之位，西境领主们争论不休。
更糟糕的是，那位西境公爵在确定继承人之前，就突发恶疾离世。
于是，一场争夺西境公爵之位的继承战争就此爆发。
莱因哈特家族的纹章是狮子，因而红头发的卡琳娜被称为“红狮”，白头发的威尔斯就被称为“白狮”，支持他们的西境领主们也因此分别被称为“红狮党”和“白狮党”。
两派血战三年，让西境血流成河，尸堆成山，最终还是皇帝看不下去了派来特使劝和，双方才休战，并约定召开会议，让所有西境领主们投票决定该由谁继承公爵之位。
然而在投票前夜，红狮卡琳娜竟然遇刺身亡。
红狮党人指责白狮谋杀侄女，威尔斯当然予以否认。
眼看大战就要重启，教皇不得不亲自前来调解，并让威尔斯手扶圣约柜发誓未曾弑亲。
有了教廷的背书，白狮威尔斯最终得以执政西境。
但这个结果并没有让所有西境领主心服。
之后的一百年里，红狮党几次试图掀起反叛，不过都被强势镇压。
“但这事都过去这么久了，而且只是一个小小男爵之位的争端，应该没这么敏感吧。”索菲亚道。
“以前或许没这么敏感，但现在不一样了。”狄拉赫叹息一声，“你应该还不知道吧，一个月前，亨特·莱因哈特战死在前线。”
“什么？”索菲亚吃了一惊，“公爵长子死了？”
她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因为现任西境公爵有一子一女，长子死了，那么其后裔中能够继承爵位的，只剩下女儿海伦·莱因哈特了。
一般情况下，这也不是问题。
光辉帝国又不是没有女性领主。
但坏就坏在，西境公爵还有个弟弟……
时隔三百年，莱因哈特家族竟然需要再次面对叔叔VS女儿的继承权争端。
红狮白狮之争，似乎要卷土重来。
而且索菲亚知道，公爵的弟弟乔治亚·莱因哈特在贵族圈早就声名狼藉。这是个无比惫懒的家伙，有次竟然在公开宴会上睡着了，于是便有了个“睡狮”的外号。
这其实也不算什么大错，真正让睡狮恶名远扬的是在一次战斗中，眼见形势稍有不对，他竟然就丢下军队自己跑了。
临阵脱逃可是重罪，他差点因此被哥哥处死。
与之相对，公爵的女儿海伦却堪称贵族小姐的完美典范。
她优雅、善良、亲和，更有着极其出众的外貌，在西境，乃至整个光辉帝国都有无数疯狂的追求者。
索菲亚曾经见过这位公爵之女一面，哪怕身为女性，也难以抗拒对方的魅力。
西境公爵将这位宝贝女儿视为掌上明珠，宠爱有加，而对自己弟弟，则是毫不掩饰的厌恶，显然不会愿意将爵位交由弟弟继承。
可尴尬的是，如果西境公爵让女儿继承爵位，岂不是自己打自己脸？
这个公爵之位可是他的祖先当初以叔叔的身份从侄女手中抢来的。
可以说，如今白狮一脉的统治合法性就建立在“叔叔优先于女儿”的继承规则上。
若是西境公爵现在破坏这个规则，那些曾经加入红狮党的西境家族会怎么想？怎么做？
红狮一脉可还没死绝呢。
“你现在明白了吧。”狄拉赫道，“松林镇的继承权之争只是一个预演，或者说，是有人精心安排的一次试探。一个小小男爵之位的归属当然并没有那么重要，却可能会引发席卷整个西境的滔天巨浪。”
索菲亚沉默良久，依旧有些不服气：
“所以你就一定要死保史蒂芬·暮顿么？”
“不是我要死保他。而是当年教皇冕下选择了白狮威尔斯，我们守夜人在这个问题上的立场早已确定，绝不能动摇。虽然这个规则或许会诞生一位糟糕的领主，但世上从来就没有完美的规则。
一个坏规则，也好过没有规则。
因为没有规则，就意味着混乱，意味着血与火。”
“哪怕因此包庇罪恶？”
狄拉赫站起身，来到窗前，从这里看出去，正好能看到光辉教堂的前庭，那里聚集了众多信徒，正在保罗主教的带领下做着礼拜。
“正如我之前所说，守夜人需要做一些见不光的事情。索菲亚，如果你对此感到不适，我可以安排你离开异端审判所，像你舅舅一样当一名教堂神官。他更符合你对光明的向往，永远不需要担心双手沾染血污。”
“我不去！”索菲亚当即拒绝，“我是圣骑士，又不是牧师，而且神官整天念经祈祷，多无聊。”
狄拉赫回过头，正视女儿的眼睛：
“既然如此，你就必须遵守守夜人的规矩。”
索菲亚闷哼一声，没有再反驳：
“知道了，我不会再乱来了。没什么别的事，我走了。”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身后再次传来父亲的声音：
“对了，听说你跟一个叫萨文·暮顿的骑士关系不错？”
索菲亚心中忽地一阵慌乱：“你怎么知道他的？舅舅告诉你的？”
狄拉赫微微一笑：
“保罗什么都没说。但你是不是忘了整个三河平原的情报网都在我的掌控中？你提交的那些情报，都是这个萨文帮你弄到的吧？”
“是啊，他是我找的线人，目前在血族卧底。”
“是你的线人啊。那你脸红什么？”
“我哪有脸红！”
狄拉赫眯起了眼睛：“你不肯去见我给你安排的那些贵族公子，就是因为这个人？”
索菲亚被激起了脾气：
“是又怎么样！萨文比你找的那些贵族强多了！在我眼里，他是最勇敢，最虔诚的人！”
说完，她就摔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