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合作愉快
正如罗牧猜测的那样。
在仇州这么个城镇之外盗匪横行的法外之地，精通销赃的无迹道生意本该不错。
但再好的生意也架不住本地盗匪跟三大家族穿一条裤子。
旁人不知道，至少司南可以确认，在仇州这片地区横行的二十余个大型匪团中，有一半是跟三大家族穿一条裤子的。
寻常人根本买不起也用不上无迹道黑市里的东西。
少数保值的货物，大多与修炼有关。
可除去三大家族与其麾下的鹰犬，来往仇州的修行者也就大猫小猫三两只。
司南都快记不得上次见到这么豪爽有本钱的买家是什么时候了。
怪不得能让荆老哥介绍过来，货真价实的大客户！
想到这儿司南便借着验货的机会，将手伸进钱箱摸了一把其中金银。
感受这沉甸甸的分量，司南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然后他就听到了对方的需求。
“兵器、甲胄、弓弩箭矢，内外伤药、止血散、符箓，还有盐、糖、粮食、马骡、布匹、成衣、运输的车驾跟人手。”
罗牧拿起茶壶为自己倒上半杯，看向正愣神的司南补充道：
“我需要你按照武装一支三百人精兵的规模，尽可能多的凑齐物资。”
见司南仍呆在原地，罗牧低头饮茶，为对方留出足够的思考时间。
然后徐褚就再次抛出两只钱箱。
金钱碰撞的声音终于让司南回过神。
不过这一次他却没有关注钱箱里的内容，反而有些小心的试探道：
“额，您这是准备打仗？恕我好奇，我想知道您准备什么时候动手？毕竟三百人规模的精兵，所需物资怕是……”
嘴上找着借口，实际上司南已经感到不妙。
原本他以为，对方只是准备跟陈家还是谁家开片儿的江湖人，来他这儿买点丹药、符箓、兵器铠甲，厉害点在花大价钱配匹好马。
可没人告诉他对面是拉来了一支军队啊！
况且三百人的精兵？
进了仇州？
无迹道咋没收到一点消息啊！
可别小瞧这个数量的军队，如果按照中原三国的一线精兵标准，三百人够在仇州杀个来回的。
就是迈过龙门关的四境修行者，遇上也得跑。
而在眼前这两个四境的带领下，仇州本地就没几个势力能抗衡这样一支武装力量。
此时罗牧安静注视着司南，眼见对方从滔滔不绝变成生硬尬聊，再次加码。
“荆掌柜是清楚我准备做什么的。既然他能推荐我来这儿，想必是觉得司南主事可以满足我的需求。总之，钱不是问题，我只希望越快越好。最好今晚，最迟明晚，我要见到第一批辎重。”
说着他指了指徐褚后抛出来的两只钱箱，笑道：
“我信不过本地的钱庄，也不觉得这儿的钱庄能吃下太多金银。我听闻无迹道精通销赃的买卖，来路不明的金银无迹道应该不在乎。往后这样的生意，更不会少。”
“不知司南兄意下如何？”
轻微的金属碰撞声中，沉甸甸的金银自司南指间落下。
此时青铜面具后不再有任何声音传出。
司南右手拇指食指轻轻搓动，面具后的双眼静静看向安坐如常的罗牧。
面具上本显得有些滑稽的黒柄长勺图案，这一刻仿佛凭添几分实感，成为了真正指明方向的“司南”，为面具主人指向某个不曾存在的方向。
见司南这副姿态，罗牧露出了一个极淡的笑容，而后起身端起茶杯，用着不容置疑的口吻道：
“在下以茶代酒，庆祝我们之间的合作，往后还希望司南兄多多上心。”
青铜面具微微低下，似是背后的主人在盯着罗牧手中茶杯。
亦或是观察着罗牧本人。
随即，面具后响起与之前热情截然相反的平静语调。
“我该如何相信，你们能在仇州立足？”
这一刻，商人的外皮尽数撕去，露出了其下江湖人的本质。
荆掌柜是有那个资格背书，但这生意做不做，还要司南点头。
无迹道做生意不假，但无迹道不做死人的生意。
几个零星的江湖高手和一支准备起事的军队，完全是两种概念。
罗牧闻言依然从容端着茶杯，只是嘴角笑容悄然隐去，平淡道：
“你不需要相信有一支这样的军队。它可以只是一个我你交易的名头。你只需要相信，你眼前看到的这个人能让你的生意与地位更上一层楼。在这样的地方守着这样的摊子，你又能实现什么呢？”
若有实质的目光，瞬间透过青铜面具落在罗牧的脸上。
男人稳端手中茶杯，坦然以对。
旋即，就听见对面的司南用那冷漠平静的语调继续道：
“所以你现在根本没有人手。”
简单的博弈。
如果真有一支三百人的精兵，区区一个黑市主事不值得这般坦诚对待。
因为这三百人完全能以另一种方式获得“补给”。
徐褚看着这个戴面具的话痨，眼神终于有了些变化。
杀星咧了咧嘴，自嘲自己差点就看走了眼。
敢当面挑明这种要命的关键信息，就算是话痨，也是勇气可嘉。
徐褚空着的那只手不自觉的做了个虚握的举动，大氅下已然开始有血煞溢出，只待罗牧一个示意，威慑便化为屠戮。
哪怕正有不下十把强弩于阴影中对准了自己，但徐褚也至少有九种办法杀死暗中潜伏的无迹道众。
在这一触即发的局面下，罗牧竟是点头承认了对方的猜测。
“司南兄慧眼。”
不顾周遭气息的变化，罗牧转而道：
“所以，司南兄愿意相信我吗？”
无迹道仇州北部分区黑市主事，杀道四境修者，司南，此刻默然注视着男人端起的茶杯。
明明是虚无缥缈的承诺，可不知怎么，司南就是从这个名为罗牧的男人身上，感觉到了某种不一样的东西。
那是，自信、决心，以及……
潜藏其下的汹涌意志。
阻其前路者，死。
下一刻，在众多无迹道暗卫的等待中，司南侧身端起桌上属于自己的那杯茶。
与罗牧轻轻一碰。
“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