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用不着客气”
在孙朋来凄厉的叫喊声中，正坠下寨墙的汪神通却一个旋身稳稳落在地上。
脚下正是千钧一发之际，被他挥剑挡下的弩箭。
正准备逃走的山匪们见状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欢呼。
能制霸梁岭的汪神通，不愧是先天境的剑修，常人必死的局面都能搏出一线生机。
然而背对他们的汪神通此时脸色却异常凝重。
只是一轮交手，汪神通就判断出刚刚那三名甲士都有七境水准。
三个七境并不可怕，换个场合，就是汪神通一剑一个的事。
但这样的人物，竟然结成军阵进攻矮驼山。
而且还有脸上那标志性的奴兵刺字。
特么的，陈家私兵打过来了？
意识到局势凶险的汪神通此时也心生退意。
他人眼中，六境先天似乎是多么了不得的高手。
但汪神通却比任何人都清楚，在三大家族面前，别说六境，就是寻常五境，也不过当个小小供奉。
况且就算不是三大家族，只凭他一个六境，根本左右不了眼前局势。
吴老鬼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这时，他听到了山匪的欢呼声中多了些异样，赶忙后撤两步，抬头向寨墙望去。
只见那如礁石般坚韧的小型军阵，正不断撤向寨外。
汪神通目露诧异，还没等想明白对方的目的，就听到一声声闷响自寨墙外响起。
这名六境匪首顿时面色大变，头也不回的冲向营寨之内，边跑边喊道：
“梁岭，撤！”
话音未落，众目睽睽之下，足有五米高，立于石基上的巨木寨墙……
轰然倒塌。
山寨外。
后撤拉开一段距离的杜泰放下手中重锤，狠狠吐了口唾沫。
在战兵们登上墙头鏖战之际，下方的辅兵们也没有闲着。
一部分甲士挥舞巨斧重锤破坏墙体底部，一部分甲士抓着锁链，借由那些刺入墙体的长枪将整块寨墙生生“拔”了出来。
任何战斗，最忌讳的就是添油战术。
而任何战术的根本目的，是抹平敌方优势，增加敌方的劣势，保证己方的胜算。
所以当二十名战兵能在寨墙上吸引住防守方注意力时，这另类的强拆战术就得以实施。
现在，敌人唯一的地利优势被抹平。
此时，杜泰抽出背上第二把长枪，怒吼道：
“箭！”
早已待命的弓手们纷纷开弓，射向失去了寨墙保护的山寨。
除去少部分趴伏在残存地基后的“幸运儿”，这些缺少甲胄的山匪们直接用自己的血肉迎接了两轮箭雨。
两轮箭雨过后，杜泰已然举枪。
“三十步，掷！”
二十名披甲辅兵跟随着杜泰掷出长枪，随即抽出背上备用的长枪，成为后方军阵的一部分。
惨叫、咒骂、哭嚎……
在营寨内一片混乱之际，杜泰回头确认了一遍其余同袍的状态，又看了一眼重新集结为锋矢的战兵们，便端起长枪，下达了最后的进攻命令。
“攻！”
一声令下，军阵中那些第一次出阵的辅兵们，心中骤然涌起一股炽热，如训练那般，齐声怒吼。
“攻！”
整齐的脚步声中，军容严整的军阵开始向这座敞开大门的匪窟推进。
山道之上，目睹了整个攻势的罗牧满意点头。
不论是对于这些第一次上阵的辅兵，还是第一次设计战术让手下执行的罗牧而言。
这一次的敌人，可谓恰到好处。
胜局已定。
剩下的事，就不要拿士兵的生命冒险了。
想到这儿，他抬起右手，目光好似穿过层层军阵，落在那正混在溃逃人群中的先天剑客身上。
正带着部分梁岭人马逃窜的汪神通背后一寒，下意识拧身侧闪，却发现身后只有一群同样溃逃的山匪。
旋即，有铁灰色罡风突兀显现，直奔汪神通而来。
汪神通瞬间汗毛倒竖，右手握住剑鞘，搭在剑柄的左手骤然发力。
寒光乍现！
这个以“快剑”闻名的剑客，第一次挥出连他自己都要为之惊叹的一招。
寒芒在半空兜出一个月牙般的圆弧，美丽且致命，好似剑客以剑为笔，于纸面留下这精致却仅仅为了求生的巅峰一剑。
这一刻，时间仿佛被放慢，铁灰色的罡风逐渐在汪神通眼中化为无色，妙到毫巅的一剑刺入那无形气旋，随即化作片片碎铁。
汪神通绝望的睁大了眼睛。
下一刹，一切如常。
只有那在奔跑中回身挥剑的剑客立在原地，握着光秃秃的剑柄，仰面倒下。
山道上，罗牧放下手掌，迈步前行。
此式，名“风”。
直到此刻矮驼山大寨被攻破，让人心心念念的吴山王也未露面。
没人能想到，当赵熊返回聚义厅，向吴山王打出暗号时，这个盘踞矮驼山四年之久的老牌六境匪首，就果断决定逃走。
矮驼山背后，有着一条隐秘的下山小道。
这是在矮驼山建立之初，应吴山王要求，被匠人特意留下的后门。
当借着安抚走马丘人马的机会带着赵熊离开聚义厅后，吴山王就知晓了山下出现了一支疑似陈家的精锐军队。
以及那个仅是看了赵熊一眼，就吓得这杀人如麻的山匪炮头不敢直视的血衣将军。
这个狡诈的匪首竟然就这般干脆的舍了矮驼山的家业，仅带上心腹好手与部分积蓄，自小道下山。
这绝对是吴山王这辈子做过最明智的决定。
若是吴山王此刻还留在大寨内，恐怕已经跟汪神通躺一块儿了。
只不过，侥幸逃得一命的吴山王，也仅仅是多活了一会儿。
当赵熊口中的那个血衣将军出现在他面前时，一切便结束了。
“所以你就是他们的头儿了？”
徐褚随手将长槊钉在了一边的巨木上，一双血瞳落在吴山王身上。
凶悍无比的矮驼山赵炮头，此刻正如死狗般挂在槊上，本该喷涌的鲜血被长槊堵住。
能挡住刀刃劈砍的肉体，在那长槊面前犹如薄纸，唯有濒死的躯壳在求生本能下不断抽搐。
在徐褚四周，草木皆被鲜血浸染，残骸断指混着一口口宝箱散落于泥土之中，滋养来年的土地。
十四人的队伍，一个照面后就只剩下了吴山王还能完整的站在这儿。
不是因为他实力高强。
而是这血瞳杀星故意留了他一命。
吴山王闻言紧张的咽了口唾沫，赶忙一抱拳。
“在下姓吴，奉路旅帅之命暂居矮驼山。不知如何得罪了阁下？”
仇州绿林数一数二的人物，此刻姿态无比恭顺，连着眉心那道天生竖纹都舒展了许多。
吴山王甚至不敢爆出“山王”二字，只能尝试搬出身后的大人物试着与面前这位攀攀交情。
然而这算盘，注定要落空。
“路旅帅？”
徐褚略一挑眉，好奇道：
“宋家人？”
吴山王赶忙点头。
“正是双河镇的路旅帅。阁下这是？”
“不认识。”
“……”
吴山王抱拳的双手忍不住一紧，趁着体内气血搬动，试着再说点什么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阁下今日来我矮驼山，肯定不是为了杀我这么一个无名小卒。这些宝箱里装着我这些年攒下的宝物。哪怕是对您这样的人物，也有所帮助。”
吴山王一边偷偷打量着徐褚的表情，一边缓声道：
“不敢瞒您，我还在矮驼山之外存在一笔家当。您若今天放我一马，事后必有重谢。”
初春的微风此时拂过树梢，卷起些许泥土与鲜血的腥气。
徐褚咂了咂嘴，感慨道：
“还真是一笔好买卖。”
吴山王顿时面上一喜，不顾那被钉在树上抽搐的赵熊，赶忙道：
“您真是……”
“可是你看啊。”
徐褚随意的打断了吴山王的话头，一双血瞳落在这位矮驼山匪首身上，轻声笑道：
“我来都来了。”
吴山王闻言，整个人瞬间绷紧。
这位老牌先天强者缓缓皱起眉头。
脸上的恭顺敛去，配着眉心竖纹显出一个“王”字，好似年老恶虎。
吴山王注视着这位来历不明的强者，缓声道：
“阁下真要是一点余地都不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面对这终于露出真面目的匪首，徐褚嘴巴逐渐咧开，眼中血色涌起。
“没关系，登程上路这种事……”
“用不着客气。”